總是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事,做為一個警察,最煩惱的事情無非是一件接一件解不開的懸
案,尤其是線索又一個個的斷了頭;不過命運給我的考驗雖然殘酷,但至少我能自己改變
,至少,能讓對的食物沾上對的醬料。
擁有酥黃外皮的薯條就這麼地沾上香甜濃郁的糖醋醬,比之番茄醬那過腥的腐臭味,還是
糖醋醬搭配加鹽薯條最為合適,再加上麥噹噹別於一般商家的可樂。
做警察的我不能帶頭吸毒,但吸一口可樂,也能了解人生樂事,莫過於此。
「哇靠,你真的很噁心捏,糖醋醬沾薯條,真是夠了。」同事一旁嚷嚷。
「讓我休息一下吧,最近幾天真的有點頭疼。」靠在沙發上,懸吊在牆垣上的液晶螢幕還
在播送前天警長在下水道發現的屍體。
「那這件案子你還要查下去嗎?」同事把文件丟在桌旁,便拿起我的雞塊,沾上糖醋醬,
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線索都斷了,我還要查什麼?」
電視牆上,記者激動的話語和攝影機的畫面,再次敲打著王昱學的心牆。
『根據現場遺留的屍體共有三具,經檢方化驗結果,其中一位正是與林默良命案相關連的
──林默良的女友張嫚嫚,另外兩具男屍死狀悽慘,雖然無明顯外傷,但內臟似乎全被搗
碎,血液被榨乾……』
「真的是張嫚嫚……」雖然螢幕上打著馬賽克,什麼都看不出來,只是化驗結果警局裡也
有報告,所以王昱學當然知道。
想著那日那箱魚缸的魚,緊跟著張嫚嫚的身影還有怪異的注視,心裡就不自覺得發毛,雖
然詭異,但總不能視而不見,靜下心來,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那個張嫚嫚也真奇怪,死要扒著年輕小夥子,要我我也不要一個大我十多歲的女人啊。
」同事一旁嘲諷,還不忘沾我的糖醋醬。
「你看過她的資料嗎?」我向他問道。
「有啊,她的資料不是你做的嗎?孤兒,沒親人,本來有個老公但失蹤了,也是可憐人啦
,最後還被情人殺死,那個槍傷口徑、膛線確實就是林默良用來自殺的那把左輪。」同事
一把拿過桌上的可樂。
「欸,那我的。」
「喝一口是會死膩,小孩子氣,小心女人不要你。」不顧我的阻饒,一口就含住了吸管。
女人,一說到女人,腦中便浮現那位優雅,梳著包頭的解夢師,還有當天她給我看的那本
紀事。上次因為林默良的自殺而打斷,但我仍然能記得些許內容……
十九世紀,海岸失蹤人口:四百九十餘名。
二十世紀,海岸失蹤人口:五百六十餘名。
「欸,為什麼這座城市在海邊的失蹤人口那麼多?」我問了問身旁同事,希冀能得到一點
客觀的答案。
「因為在海邊啊,智障。」
雖然是非常客觀的答案,我卻沒辦法因此降低心中的疑問,我得再去找那位解夢師要那本
書來看看。拋下可樂和糖醋醬,我起身便要走。
「欸,你又要去哪,不是說要休息?」
「謝謝你,我有方向了!我去趟解夢館」隨手拉了件外套,頭也不回的我便邁出警察局。
「呵呵,我給你方向,Yo,你給我糖醋醬,hey!」看向桌上滿滿的食物,同事不亦樂乎
地哼起歌來。
*
「崇敬的魷魚幼仔,」
空曠、黑暗的洞窟,只有蠟燭的微光;潮濕的環境讓火焰泄泄爍爍,保持在滅與不滅之間
。
「吾等聽從呼喚,為您清空陸地上的障礙,」
迷樣的禱祝詞從潸濕的石階盡頭傳來。
「海浪的觸手將吞噬眾生,」
深廊的盡頭,能聽見些許的海浪聲,一窪深池立於洞窟中央,黝黑的深水讓人看不清這潭
死水有多麼的深沉,一位分不清性別的人,披著黑色的斗篷,一手托著麻袋,一手拿著火
把,點燃周圍的燭台,照亮了寬闊洞穴的角落,堆滿了屍骨。
「用血淘洗大地,」
黑潭中,冒出不尋常的浮沫,水面多處,出現了齒輪般的旋動,像是巨大觸手正回應著祈
禱的人。
「用肉餵養子嗣。」
遂然,蒙面人從麻袋裡拉出人類的斷肢,擲進黑水裡,黑水一陣翻騰,水花四處噴濺,照
明的燭火在閃爍之後,又恢復了一片平靜。
*
「二十元一隻。」水族館的老闆說道。
我掏出一百塊給他。
「記得捏,要先放在水裡讓牠們適應一下水溫,再打開。」老闆邊說,便拉起一個透明袋
子,朝裡頭灌氣。
不過對我來說其實不重要,本來想直接去解夢館找解夢師要那本書的,只是路過這間水族
館就買了幾條小魚,也許我還是很在意那天張嫚嫚來警局帶走林默良的景像,那些水族箱
的魚怎麼會做出那麼出人意料的動作,也許是人要死了,就會被魚盯上……?我不得不自
己做些腦補,畢竟應該沒人會相信我。
「年輕人,怎麼會想養魚啊?沒看過你來買。」老闆問著。
一堆煩人事在腦子裡亂竄,我實在很懶得跟他搭腔。
「啊,就想養。」
「齁,對了,跟你講,最近七月時仔,海邊仔母湯常去。」
「啊,謝謝,好,知。」
接過那五隻小孔雀魚,一看就很醜,難怪那麼便宜,只是我還真的在想到底什麼會想養魚
,如果不是要吃的話,每天都會看到那雙呆滯又合不起來的眼睛,其實也挺可怕的。
*
警局裡,警長帶著幾名員警回來。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警長看著滿桌的麥噹噹食品,也嘴饞地拿了塊雞塊。
一屁股坐上沙發,把灰塵都給擠了出來。脫下警帽,電視上正在播報氣象,禿頂的警長看
向月曆。
「奇怪,今年好像真的沒做過風颱……」
*
「小,小姐。」
外套落在門邊,女人異常主動,王昱學被壓在書櫃上,她雙腳跨坐在自己身上。
「怎麼啦,不想要?」
挑逗的話讓情竇初開的小夥子招架不住。
「等,等,我是來辦公事的……」
「公事可以事後再說。」女人開始解著襯衫上的鈕扣。
「我……我上一下廁所!」雖然情慾被撩起,但王昱學還是推開女人,往廁所跑去,並把
門反鎖,以防蕩婦竄進。
抽風機呼聲依舊,看著牆上的聖母像,王昱學內心的火熱這才平復下來。
「哇靠,今天是怎麼了,這算豔遇嗎……」
不得不說這間廁所還真高級,一個解夢師可以賺到那麼多錢?懷疑世道的我走到洗手台前
,本來是想洗洗臉清醒清醒,但一旁的菸灰缸上卻吸引了我的視線,上頭有著一些不尋常
的東西。
「這是什麼?」
像是一些帶著血絲的小白塊。
「不對,這是牙齒……」我大略算了下,這裡大概快三十顆牙齒,剛在外面的解夢師並沒
有缺牙啊,這會是誰的牙齒?難道又是一起兇殺案……
"叩叩叩"
「小夥子悶在廁所做什麼,別在裡頭自己玩啊~」
慾火此時全都消了,王昱學被喊叫聲嚇得趕緊壓上臀後的腰包,摸了又摸,就是摸不到隨
身佩戴的槍隻。
「靠北,一定是出來太趕,忘在局裡了。」我小聲地向自己抱怨了聲。
「小底迪~快開門啊,一個人在裡面多無聊~姊姊熱得很。」女人似乎壓著廁所的門,門
把不斷被轉動,慌了的我蹲下摸著小腿上的暗袋,幸好裡頭還有一把小刀,抽出小刀才安
了我十五趴的心。
「解、解夢小姐,」雖然還有八十五趴的不安,但我還是試探性地叫了她。
「怎麼啦~終於要出來啦?」依舊是那種風情種種的妖嬈叫喚。
「為、為什麼,你的浴廁裡會有人的牙齒……?」這一次的問話,她卻沒有回應,門外陷
入一片死寂,廁所門口離我只有四至五步,我就這麼守在門後,一動也不敢動。
「說啊,妳哪來的牙齒!」只敢喊聲。
依舊沒有回應,但我看過不少電影,通常如果往前走,嚐試打開門的人通常一出去都沒事
,然後下一秒就會被殺,所以我還站在原地。
「妳……妳再不出聲我就要報警了!」
一個警察講出這種話來威脅似乎很遜,但我還是邊從腰袋裡掏出手機,雙眼也不忘注視著
門口的動靜,結果好死不死,手機剛好響了起來。
鈴聲:『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
注意力一鬆懈,眼前的廁所門居然被整塊拆了下來。
手機落在瓷磚上。
鈴聲:『讓你今夜都好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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