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更新讓你的肝更加強勁(誤)
照例感謝各位的推文,然後這裡要分享一下我寫作的習慣
那就是聽音樂,尤其是一種叫asmr的……不我什麼都沒說(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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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後靈魂將脫離軀殼,在陰差帶領下進入陰間,投身於無休無止的六道輪迴。
要想成為這個體系的「例外」,有數種方式。
好比,以肉身得道,飛升為仙;好比,受異物所染,墮落為妖魔;好比,靈魂受陰氣束縛
,徘徊陽間。
然而這一切手段,都看重機緣、天命。
有個女孩深深覺得這種情況是不公平的。
她有想留住的人,為了這個目的她試盡所有方法,但最後都是徒勞無功。
「生死自有其數。」知曉女孩情況的人,都對她這麼說。
「放手吧。」
「他也一定不願意這樣苟延殘喘。」
「這是何苦呢?」
「十殿冥王不會容許這樣的事。」
閉嘴閉嘴閉嘴,別說得好像你們都懂。這是我的執著、我的覺悟,無關的人都給我閉嘴!
女孩不會放棄。在牛頭馬面前來拘捕那人靈魂時,她獨自守在床前。
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冥將非常人所能比擬,而就在她自己的靈魂也要被拖入陰間時,「那
個」出現了。
有著一頭漆黑長髮,一腳就把牛頭馬面踹回冥府,眼神銳利的女子。
「沒事吧。」女子輕聲問道,微微轉過頭來。在月光照射下,她的身形顯得朦朧不清。
不是人類……坐倒在地上的女孩愣愣望著她。
「那個是,妳的哥哥?為他做到這種地步還真是令人動容,不過,方法錯了。」望了眼女
孩想守護的人,女子勾起嘴角。
「我說妳,有興趣當我的弟子嗎?」
將薯片放入嘴裡,李業嚼著嚼著,卻吃不出什麼味道。不過,如果把這點說出來,在各方
面都對關祈觴不太好,所以他還是繼續吃下去。
漂浮在便當店接近天花板的位置,他的目光望向正排著隊的少女。
「如果能通到任何地方,為什麼不去一家不用排隊的?」想了想,他湊到關祈觴耳邊小聲
呢喃。
「……很癢,別這樣。」被他的氣息弄得有點臉紅,關祈觴低聲抱怨,「這家是恩主公特
別喜歡的,我已經買習慣了。」
又是恩主公嗎?
「雖然妳一直提到那位,但我到目前為止還沒見過關聖帝君耶。」李業只是隨口一說,沒
想到關祈觴卻露出沉重的神色,讓他嚇了一跳,「咦?我說錯話了?」
「不。」少女搖搖頭否認,「我本來就打算告訴你的。恩主公祂、義父他,在半年前就失
蹤了。」
「失蹤?」聽到與神明這麼不搭的詞,李業有些啞然,「那個,有報警──不對我在講什
麼──神會失蹤?」
「一般而言,神靈就算沒有顯形,像我這樣體質的人也能察覺到他們的存在。但從半年前
開始,我就再也沒有感知到恩主公。」掏出錢包準備結帳,關祈觴一邊淡淡說道:「詢問
過幾尊有來往的神明,也說那之後就沒再見過。」
關聖帝君對她而言是如同真正父母的存在,這點已經從關祈觴剛才的自述明白。祂的失蹤
一定是不小的打擊吧?但少女平淡的話音卻沒有一絲動搖。
真是了不起。
望著關祈觴付錢,拿過便當盒的身影,李業默默感嘆著。
「你的事情,我也還沒問過。」隨便選了個方向踏步,關祈觴邊說邊撩撥髮尾,「可以的
話我是打算不問的,但真的很想知道,所以……」
以不像她的口吻扭扭捏捏了半晌,她終於開口:「李業,你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會失憶?
」
腦袋深處傳來疼痛。
『用生命和重要的事物來交換。』那個將自己的性命和記憶奪走,冰冷的說話聲在耳邊響
起。
這種完全沒有頭緒的事,要怎麼說明才好?
「碰到了非常糟糕的災難。現在也沒辦法回想全部,只能記得一些片段。」以曖昧不清
的話語大致概括了自己的處境,李業搔搔臉頰。
雖然也能說是被人殺了,但在那漆黑之中的到底是不是「人」,他現在也沒有把握。
關祈觴露出複雜的神情,她應該也察覺到自己沒有全盤托出吧?但卻只是抿抿唇,點了下
頭,「這樣啊,難為你了。」
「所以,我已經不記得和妳發生過什麼。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嗎?」
「不行!」以強硬的語氣否定,關祈觴有些難為情地轉開頭,「總覺得,這樣太讓我不甘
心了。」
看著少女彆扭的模樣,冷汗直流的李業正尋思自己過去到底幹了些什麼,目光掠過街口時
──
就因為映入眼中的事物而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李業?」關祈觴看他這麼驚訝,便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然後,被嚇到失神的又多了一
個。
「那、那是什麼?」
「怎麼可能……」
因為,那拿著一枝球棒,臉色蒼白、面容呆滯,以僵硬的步伐走在街上的,正是李業。
又或者該說,是李業的屍體。
「嘖,好慢啊。」
獨立於人世的關聖帝君廟中,赤王一邊翻閱鍾馗給他的文件,一邊發著牢騷,「明明叫他
們吃完飯馬上回來的,不會是偷偷跑去哪裡約會吧,唉,現在的年輕人……」
以孩童的外觀說出老成的話語,赤王將那一疊資料攤開鋪在供桌上。抱怨歸抱怨,他還是
打算先幫李業他們做個整理的。
那些是所謂的委託,委託給驅魔真君鍾馗,與妖魔鬼怪相關的案件。
鍾馗的要求是「不能出現差錯」,並且在這個前提下,完成這些風險不小的委託。能做到
這地步才肯認可李業。
所以在一開始,為這些委託分門別類,選出風險較小的,是必要的工作。
「魔神仔、魔神仔、魔神仔、失蹤的寵物、魔神仔、魔神仔、家務清潔、魔神仔、魔神仔
……到底有多少魔神仔啊!去找王爺和虎爺啦!」
這下赤王倒有點同情起鍾馗了,雖然台灣山岳縱橫,盛產這種荒野芒神,但比例也實在太
高了。
「就沒有什麼有趣一點的嗎?」注意力不知不覺從「安全的委託」轉移到「有趣的委託」
,赤王加快翻閱的速度。
在翻過了大概二、三十件魔神仔委託後,審美疲勞的赤王終於停下動作。
「喔?」發出一聲低吟,他勾起嘴角,「殭屍嗎?這年頭還有這種東西啊。」
自從台灣的殯葬習俗傾向火葬後,殭屍簡直要變成保育類動物了,就算是赤王這樣年代久
遠的鬼王,也有十幾年沒見過實體。
一下子就來了興致,他把那些魔神仔案全部掃到一邊,仔細研讀起那份文件。
那是由數間北部醫院聯名發布的委託,從措辭來看,並非只發給鍾馗,恐怕也有其他幾尊
神明收到。內容是要求「抓回逃跑的遺體」。
這幾間醫院都是在清點時發現有數具遺體失蹤,並有民眾目擊屍體在大馬路上行走。雖然
還沒有警察展開調查的消息,但讓條子介入,對這些私底下淨搞骯髒勾當的醫院都不是什
麼好事,所以才會廣發委託給各地宮廟。
「哼。」雖然自己也不是什麼正道,赤王還是看不慣這種行徑。與其這樣不如去多抓幾隻
魔神仔。
但轉念一想,那些屍體又是怎麼動起來的?
養屍煉屍要看天時地利人和,借屍還魂更是難如登天,不可能是自然現象。背後一定有人
在暗中操弄。
「北部嗎?」他喃喃自語。
南方為赤。北方為黑。
想起昔日友人的身影,赤王陷入沉思。
李業(軀體)奔跑著。
李業(鬼魂)飄浮著。
這彷彿是惡搞影片才會出現的追逐戰,現在就在大街上演。
那具露出空洞眼神的屍體,在看到李業和關祈觴接近後,就像喝了一整箱能量飲料突然以
全速暴衝逃離。
但幸好他們一個是鬼魂,一個是自小受鬼王和武神訓練的人,沒那麼容易就被甩開,手腳
迅速地跟了上來。
「該死,明明是我的身體,跑什麼跑啊!」看到自己的屍體用這麼誇張的姿勢奔跑,李業
也不知道該火大還是羞恥,只能氣急敗壞地大吼。
而關祈觴雖然不發一語地在趕路,但似乎也有在忍笑的嫌疑。
「笑什麼啊……」
「抱歉。」被李業戳破,關祈觴重新擺出正經的神色,並瞬間伏低身子,「那麼,我上了
。」
一閃。她右手甩動間,裝在塑膠袋中的便當盒破空而出,砸在李業屍身的後腦勺上,砰地
一聲把它整個打翻在地。
從後頭看見這一幕,李業的心情十分複雜。
「能對我的屍體溫柔點?」
「……你要求還真多。」垂下眼眸,關祈觴走上前想查看屍體的狀態,但屍身卻突然竄起
,五指成爪朝她抓去。
「小心!」關祈觴的青龍偃月刀和李業的黑色球棒都放在廟裡,看到「自己」做出這樣的
暴行,李業不禁大喊。
「哼。」關祈觴一步也沒動,她反手壓住「李業」手臂,借力一個旋身就把它摔飛出去,
還能聽到清脆的手骨脫臼聲。
即便手臂脫臼──不,從一開始那副身軀就已經破損不堪──李業的屍體還是掙扎著想起
身,但關祈觴卻十分不給面子地一腳踩住它的頭。
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這樣虐待,李業都快覺醒某種扭曲的癖好了。
「壓制完畢。」對於少年內心的糾葛一無所知,關祈觴投來疑問的視線,「所以,要怎麼
處理你的屍體?」
「燒掉……等等我亂講的!」一瞬間以殭屍片的思維作出回答,內心仍放不開復活可能性
的李業苦惱著。
當然,他本來就有從此以「鬼」的身分活下去的覺悟,也沒覺得做人會比做鬼輕鬆。但看
著自己的身軀,他又猶豫了起來。
那是陪伴自己十九年,難以割捨的事物。
鬼噬。關祈觴。赤王。短短一天內見識到這麼多神通廣大的人物,指不定日後又會有哪位
大神大佛能讓自己回魂?
「那個,不如這樣吧。」思來想去,他尷尬地笑了笑,說出模稜兩可的話語:「我的屍體
似乎要逃到哪裡去的樣子。不如就放任它逃跑,我們來悄悄追蹤,找出它背後的操控者。
如何?」
「有道理。」不疑有他,關祈觴點點頭,把腳挪開。
她這樣相信自己的話,讓李業有點良心不安。
將食指和中指併攏,她口中唸唸有詞,在屍身背上縱橫畫了幾道,接著便退開數尺,以防
屍身突然襲擊。
「那是什麼?」
「追蹤咒。」望了眼自己的掌心,關祈觴轉過身往這走來,「先回去廟裡一趟跟赤王說一
聲,順便拿武器吧。」
「知道了。」眼角餘光瞄到自己的屍體起身,李業也轉過頭,打算跟隨關祈觴的步伐走回
廟中。
不過,說是走回,具體來講要走多久也不清楚。第一次進廟感覺走了蠻長一段路,之後出
來買便當時也花了兩三分鐘才到目的地。
在思索的同時,腳邊傳來濕漉漉的感受。
……腳邊?李業愕然看向自己飄在空中的雙足,漆黑的流體正包裹著他的腳踝。
「關──嗚!」他想出聲呼救,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黑色的水流已經覆蓋住他的口鼻。
鬼不需要呼吸,但沉浸在這不知名的液體中,李業卻覺得意識被逐漸拖往深處。掙扎沒有
作用、呼救也沒人能聽見,從開始到結束,四周只有一望無際的漆黑。
──李業闔上眼,陷入沉睡。
「李業?」覺得後方安靜得有些不自然,關祈觴下意識回過頭,卻不見少年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形朦朧的女人。
和自己相似的黑色長髮、銳利無比的眼神、修長的身段。似乎不是人類的女子身上,散發
出食肉動物一般的威勢。
「妳是什麼人?把李業怎麼了?」赤王千交代萬交代自己一定要看好李業,結果一轉身就
把人搞丟,關祈觴的話音微微顫抖。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微彎雙唇,露出美麗的笑靨。她一彈手指,漆黑的水流就從身周湧現
,潑向關祈觴。
第一次看見的攻擊方式,那也是陰氣的應用?關祈觴不敢怠慢,雙足蹬地拉開距離。然而
水流卻在那瞬間化為點點水滴,以高速往前射擊。
憑藉過人的反應速度,關祈觴在剎那間做出迴避,並將手腕翻轉,把應該會命中身軀的水
彈以螺旋軌跡卸去。
女子像是在看表演一樣,興高采烈地拍起了手。
被她那悠閒的態度弄得有些不爽,如果現在關祈觴手裡有偃月刀的話,早就砍過去了。
「赤王。」突然間,從女子口中說出這個名號。望著關祈觴驚訝的面孔,她露出開心的模
樣,「啊啊,好懷念,從那之後已經十八年了。吶,我問妳,他過得還好嗎?」
「……妳和赤王是,什麼關係?」
將頭側到一旁,女子淺淺一笑,在黑色水流暴漲為洪流的同時,將手掌置於胸前。
「曾經的四方鬼王之一,北方之王,黑王。」
在昏昏沉沉之中,李業做了個夢。夢見遙遠以前的景象。
那個一臉木然的男孩抱膝蹲坐在牆角邊,看著父母的爭執。
愛情。婚姻。負擔。乏味。偷情。謊言。責任。訴訟。
只是看著。只是聽著。對於已經決定的事實,即便摀起雙眼,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李業從一開始便明白這點。也從一開始,就渴望他人的關懷。
希望有誰能摸摸他的頭稱讚他,說著「你做得不錯」。希望在疲累的時候能投入誰的懷抱
,將一切煩心事遺忘。希望在與全世界為敵時,能有個回去的地方。
要怎麼做,才能獲得愛。做出了不起的事?毆打別人,證明自己的實力算是了不起的事
?揮舞著球棒就能讓父母回頭?
眼前的場景轉變,渾身是血的自己以扭曲的姿態倒在地上。
啊哈哈。乾涸的笑聲從口中傳出。
像是怎麼樣也無法止住笑意,李業摀著臉,彎下腰,在淚水盈眶的同時,盡全力大笑著。
──自己真是,無可救藥啊。
「醒醒。」冷淡的話音傳來,將滿是抑鬱色調的夢境切裂。
睜開眼,李業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房間的照明不怎麼充足,只有不遠處的幾道燭光能勉強辨識。一眼看過去沒什麼家具,但
倒是有張顯眼的大床。床上躺著一個被繃帶緊緊纏繞的人形。
剛剛的那句話,是床上的人發出來的?李業正有些困惑,那個稚嫩中透著點冷淡的話音又
傳了過來:「我在這裡。」
順著聲源低頭一看,眼前是一名嬌小的女孩。佇立在大床前的她,因為燈光昏暗看不清確
切的形貌,只能隱約窺見纖瘦白皙的手腳。
「你……是鬼魂吧?師父把你送來這裡做什麼?」
面對女孩的提問,李業一臉茫然。他試著整理現在的情況,印象中,他和關祈觴碰到自己
的屍體,成功在它身上施加追蹤咒後,剛準備返回寺廟,就遭遇黑色水流的襲擊暈了過去
……
然後,被送到這個地方。
但從眼前女孩的問題來看,她應該不是襲擊自己的人,也對自己的身分一無所知。但卻稱
呼襲擊者為「師父」。
好了,該怎麼回答?
「喂,你有聽到嗎?」女孩有些不耐煩,她先側頭確認床上那繃帶人的情況,接著問道:
「你是師父送過來的吧?她要你幹什麼?」
成敗在此一役。李業輕輕吐氣,接著,露出和善的笑顏。
「幫手。是幫手喔。」指指自己,少年瞇起眼,將算計和欺瞞隱藏在笑臉之後,「被妳師
父命令,來幫妳的忙的。請多多指教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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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少牽羊,夢想是寫一輩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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