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滅門
張天易一大早來到「淡水河房屋」，一走進店裡，便看到一幕養眼的畫面。
夏子嵐光著上半身，趴在地上做伏地挺身。
他的裸體相當好看，身材精實，臂膀和背部充滿美麗的肌肉線條，不是太
誇張的肌肉男，也不至於太瘦，均勻得洽到好處，散發一股迷人的男人味。
隨著他將上身壓下又挺起，肌肉也一股一股地脹縮，精力飽滿，活力充盈
。張天易同樣身為男人，看到夏子嵐的身材，也不禁讚嘆不已，這副軀體
實在太完美了！簡直像健身房精心鍛鍊出來的。
「店長，早安！」張天易說：「錄影帶轉檔好了嗎？我好想看裡面錄了些
什麼。」
「還沒，別急，等立花回來。」
夏子嵐爬起身，他的胸前掛了許多晶瑩的汗珠。他用毛巾仔細擦拭身體，
接著穿上西裝。
張天易怔怔看著，這時李立花開門走了進來。
「哎唷！累死人了！」李立花一進門立刻大聲抱怨：「我是店花耶！兼具
美麗與智慧的新時代女性，你們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竟然忍心讓我在
外面奔波！」
李立花把包包往桌上一扔，掏出一片光碟，遞給夏子嵐。
「這是店長要的電子檔。」李立花笑咪咪地說。
夏子嵐把光碟放進電腦，開始播放，張天易興奮地湊過去看，他對影片內
容實在萬分好奇。
然而，看了十分鐘左右，張天易不禁大感失望。
那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家庭影片。影片場景在某處公園，是林金火一家人
的出遊紀錄。
影片中依序出現了黃美珠、林愛小妹、徐王招弟，以及年紀最小的林擎小
弟弟，每個人都笑得非常開心。
拍攝者似乎是林金火本人，因為他沒有出現在影片裡，但是一直傳來他講
話的聲音。
其中鏡頭最多的是林愛和林擎，兩個小朋友又笑又跳，快樂地玩耍。
張天易失望透頂，氣得想大聲罵髒話，卻發現夏子嵐津津有味地盯著影片
，一邊輕輕點頭。
「有趣，有趣。」夏子嵐微笑著說。
夏子嵐臉上的笑容，張天易已經見過幾次，那是夏子嵐散發自信時會露出
的表情。
張天易不禁滿腹疑惑，店長從影片中看出什麼名堂了？可是不管怎麼看，
這都是一個隨手拍攝的生活影片，根本沒有參考價值。
正當張天易想開口發問，這時店門被人推開，幾個客人走了進來。
張天易等了半晌，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怎麼沒聽見李立花用專業的聲
音招呼客人？
「立花又翹班了。」夏子嵐說。
張天易不禁大吃一驚！原來可以隨便翹班的嗎？到處打量，果然沒看見李
立花的人影。
張天易看向那群客人，認出那是昨天來過的吳先生一家人。
為首的叫吳先生，他的老婆是吳太太，他年老的父親是吳老爸，大學生模
樣的是吳小弟。張天易暗自給他們取了稱呼。
沒有李立花的接待，夏子嵐便親自迎了上去。
「吳先生，你好，我叫夏子嵐，是本店的店長。」夏子嵐說：「今天來看
房子嗎？這邊請坐。」
夏子嵐招呼吳先生一家人坐下，張天易也跟著坐在旁邊。
「這幾位是吳先生的家人吧？你們好，你們好。」夏子嵐依序跟其他人握
手。
接著夏子嵐看著吳小弟，問：「這位是令公子嗎？」
「是的，他是我兒子。」吳先生說。
「你兒子看起來很優秀喔，是大學生嗎？」夏子嵐問。
吳小弟靦覥地點點頭。
「那麼，吳先生一家人，今天要看什麼房子呢？」夏子嵐接著問：「是要
自己住的呢？還是？」
「我直說吧，」吳先生說：「我們全家剛從國外搬回來，目前在台灣沒有
房子住，這幾天都住在飯店，希望能儘快買間房子搬進去。」
「意思就是，你有點急迫？」
「是的，」吳先生說：「我想買這一帶的房子，格局不拘，只要能讓我們
全家住進去就可以了。」
「我幫你看看有沒有適合的物件。」夏子嵐操作滑鼠，桌旁的螢幕輪流出
現許多房屋的照片。
「咦？請問這間是……」吳先生指著桌上的照片問。
那幾張照片，是張天易去「幸福麗緻大廈」的鬼屋，拍回來的照片，被李
立花列印放大。
「這間房子不適合你們喔。」夏子嵐說：「內部相當髒亂，還沒有整理好
。」
「是噢……」
吳先生拿起照片，和吳太太、吳老爸看了又看，似乎對「幸福麗緻大廈」
頗感興趣。
「吳先生，不然這樣吧，」夏子嵐說：「我一時之間，找不到適合你們的
物件，麻煩你們改天再來，或者等我找到不錯的房子，再聯絡你們好嗎？」
「呃……」吳先生沉吟一會，說：「好的，麻煩你了，我們住在飯店，真
的有點急。」
夏子嵐再客套一番，便將吳先生一家人送出店外。
「淡水河七號，你有什麼感想？」夏子嵐說。
「什麼感想？」張天易疑惑地說。
「算了，你跟我出去一下。」夏子嵐說：「我們再去一趟『幸福麗緻大廈
』。」
*****
張天易跟店長來到「幸福麗緻大廈」，這是他第三次踏進這間凶宅。
經歷前兩次的驚嚇，這次他比較沒那麼害怕了，而且是大白天，他一點發
毛的感覺都沒有。
客廳呈現今天凌晨時的混亂狀態，被夏子嵐翻弄的雜物散落一地。
夏子嵐無視那堆亂糟糟的事物，他逕自掏出一樣東西，擺在客廳地面。
張天易一看，赫然是那個名為「契約」的肉粽。
夏子嵐擺好肉粽，後退幾步，一聲不吭，盯著肉粽直瞧。張天易滿腹疑惑
，也跟著盯著肉粽瞧。過了將近三十秒，客廳內逐漸浮現幾個模糊人影。
「鬼……鬼啊，」張天易吃驚道：「鬼又出來了！」
「那不是鬼。」夏子嵐說：「是『契約』呈現出來的影像。」
「影像？」
「是的，」夏子嵐說：「『契約』重現了鬼魂臨死前，印象最深刻的畫面
，同時也是林金火要我幫他達成的心願。」
張天易一聽，立刻專心盯著那些影像。起初只是幾道模糊身形，接著客廳
內出現一些光影緩緩流動，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人影也逐漸變得清晰。
影像中總共有八個人，張天易認出其中五個正是林金火一家人，奇怪的是
他們全被繩子捆綁，林金火和黃美珠臉上有明顯的血痕。
另外三個人，身穿黑衣，頭戴面罩，其中一人手上赫然拿著手槍，另外兩
人則分別握有刀子等武器。
拿槍的黑衣人雙手負在背後，在客廳來回踱步，面朝林金火一家人，腳步
愈來愈快，似乎顯得非常不耐煩。
「我真的沒有貨啊，大哥，拜託你了，請一定要相信我。」林金火開口說
道，語氣非常恭敬，同時帶著一絲乞憐。
「騙肖仔！」黑衣人大吼：「你沒有貨，為什麼突然不幹了？所有人都在
查你祕密，全世界都想知道，全世界啊！」
「我就真的沒有貨……」林金火說：「我就是不想賣藥了，不想再害人了
，金盆洗手，我想退出江湖，不要再被抓到警察局。」
「黑白講話！」黑衣人咆哮道：「你一定有貨！你賣藥賣了十幾年，突然
洗手不幹，你錢哪裡來，哎唷，還養一家五口，你錢到底哪裡來？」
「我、我認真工作賺錢……」林金火說。
「聽你在放屁！」一旁的持刀黑衣人開口了，聲音赫然是個女人。「你現
在賣的藥一定很值錢，賣一點點就可以養家人，認真工作哪裡賺得到錢？」
「說！說啊！快說啊！」持槍黑衣人大吼：「你的新貨藏在哪裡？你藏在
哪裡？藏在這間房子裡對不對？對不對？快點說！」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林金火再三強調：「我沒有藏東西！我只想
和家人一起生活，金盆洗手，退出黑道。」
「你的兒子和女兒很古錐吶。」另一個持刀黑衣人說。
「娶老婆，生小孩，就不理我們這些兄弟了，哈哈？」持槍黑衣人說：「
放屁！放屁！你最愛錢！你忘記你以前有多愛錢？你這個人怎麼可能過貧
窮生活，我說最後一次，把貨交出來，藏在哪裡，你直接講，大家還是好
兄弟。」
「我沒有你們這些兄弟！呸！」林金火激動地說：「我看清楚了，以前賣
藥都在害人，賺的是黑心錢，我現在就是甘願過貧窮生活，不然你要怎樣
？」
「你兒子實在就古錐吶。」另一黑衣人又重複一次。
「好啦，好啦，真的是最後一次，」黑衣人說：「你有什麼好貨，分享出
來，有錢大家一起賺，再鐵齒下去，大家會很難看，你以前來我們這裡賣
藥，我很照顧你，你有沒有記得？」
「我寧願沒有認識你們。」林金火說：「每天躲警察，有夠煩，我想過普
通的生活。」
「你還是堅持沒有貨？」黑衣人冷冷地說。
「啊就真的沒有……」林金火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問一百遍還是沒有
。」
「拖出去。」
持槍黑衣人使了個眼色，黑衣女子立刻抓起被綁住的林擎，往主臥室走去。
「爸爸！爸爸！」林擎拚命掙扎，小小的身軀在黑衣女子手中扭動著。
「你幹什麼？」林金火大吼：「你對我兒子幹什麼？」
「你說，你說，貨在哪裡？」
「根本沒有啊！我早就不賣藥了！不要動我兒子！」林金火咆哮道：「你
動我兒子，我讓你死很難看！」
主臥室突然傳出一陣小孩子的激烈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混蛋東西啊啊啊啊！」
林金火雙眼通紅，五官劇烈皺在一起，他全身肌肉繃起，死命地扭轉上身
，試圖掙脫捆綁。
「不要傷害我的小孩！」黃美珠也大叫：「你們為什麼要跑進我家！滾出
去！為什麼要跑進來傷害我的兒子！」
「接下來是你老母。」黑衣人冷笑道。
持刀黑衣人點了點頭，走到徐王招弟身邊，用刀尖在徐王招弟身上來回比
劃。徐王招弟瞪著雙眼，滿是皺紋的臉望著黑衣人，不住搖頭求饒。
黑衣人找到落刀的部位，朝徐王招弟腹部一刀捅了進去。
「哎唷，哎唷，很痛。」徐王招弟發出微弱的呻吟。
林金火掙扎得更激烈了，黃美珠和林愛驚恐地大聲尖叫。
黑衣人毫不留情，一刀刺進徐王招弟肚子後，用力往橫向拉扯，嘶的一聲
，把她的腹部割開一道長長的裂縫。
刀子從左邊割到右邊，黑衣人繼續切割，刀鋒切開她的側腰，繞到背後，
繼續橫向劃過去，把後腰也橫向割開，最後從另一邊繞了回來，在徐王招
弟的身體中段繞了一圈，割出一個環狀的開口！
鮮血迅速從她腹部、腰部、背部泉湧而出，褲管上出現殷紅的血漬，飛快
蔓延開來，鮮血沿著她的雙腿流到地上，在地板積了一個血窪。徐王招弟
用力咳嗽，嘴中也吐出大量鮮血。
她陷入半昏迷狀態，嘴中微弱呻吟，身體一下又一下輕微抽搐。
黑衣人就這樣把她丟著不管，任她失血過多，慢慢陷入瀕死。
「你老母說很痛喔，你這個不肖子。」黑衣人朝林金火說：「我再問一次
，貨在哪裡？」
「我讓你死很難看！」林金火大聲咆哮。
「你女兒真的很可愛。」黑衣人冷冷地說。「今年幾歲呀？」
這時黑衣女子走出主臥室，她手上的刀正滴著鮮血。
「這麼可愛的女兒，對她下手有點可惜。」
黑衣女子嘴上說可惜，卻粗魯地把林愛拖到茶几邊，強行抓起林愛的右手
，貼在茶几上。
「不要！不要！」林愛驚慌地尖叫：「你們不要殺我！爸爸！你的寶物到
底藏在哪裡？快點告訴他們嘛！」
「女兒，妳忍耐一下，妳要勇敢。」林金火緊咬牙關，臉上表情痛苦到極
點。
黑衣女子手起刀落，重重一刀，砍在林愛手腕上，傳來肌腱斷裂和骨頭碎
裂的聲音。
林愛痛得眼淚直流，小小的臉孔扭成一團，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那刀不甚鋒利，一刀沒有把林愛的手腕斬斷，黑衣女子再次舉起刀，用力
朝手腕砍下，還是沒有斷。她動作急躁，一下又一下往林愛的手碗亂剁一
番，繼續斬了八刀，終於把林愛的手掌砍了下來。
林愛手臂前端，沒了手掌的手腕，露出參差不齊的斷面，一條血管暴露在
外，一股一股噴出鮮血。
黑衣人捏起那張小小的手掌，拎到林金火面前，來回晃動。
「還是不說？你女兒沒有手了勒。」
「我恨你們一輩子！我殺光你們，讓你們死很慘！」林金火怒氣轉為殺氣
，惡狠狠地咆哮。
林愛五官扭曲，不住哭喊呼痛。
「吵死了，」黑衣人說：「把她處理掉。」
黑衣女子朝林愛頭部踹了一腳，把林愛踢倒在地上。她踩住林愛的臀部，
逕自在林愛背上胡亂切割，任由林愛嘶吼慘叫。
她在林愛背部割開一個大洞，刀子伸入體內掏弄翻攪，地上一片鮮血淋漓
，黑衣女子上半身都是林愛的血。
「哎唷，金火，你家人都死光了，老婆是最後一個了。」
持刀黑衣人把黃美珠拖了出來，仰面朝上，用力壓住黃美珠的身體。持槍
黑衣人則拿出一灌濃硫酸，舉到黃美珠臉上，輕輕晃動。
黃美珠發瘋似的激烈掙扎，瞪大眼睛看著濃硫酸，又看看林金火，求饒、
無助、絕望、痛苦全寫在她臉上。
「老婆也死掉的話，你就真的沒有家人了勒。」黑衣人說。
「好！我說！我說！」林金火大吼道。
「終於要說了？快說！」黑衣人急道：「值錢的貨藏在哪裡？」
「哈哈哈！就在你們脖子上！你們的腦袋值錢的！哈哈哈！」林金火神情
癲狂，大笑不止。
「媽的。」黑衣人咒罵一聲，瓶子一翻，把硫酸淋在黃美珠臉上。
黃美珠殺豬般慘叫起來，硫酸迅速腐蝕她的臉皮，發出「茲茲」的聲音，
同時冒出大量白煙。
黑衣人倒了半瓶硫酸，將瓶口轉回，等硫酸侵蝕到一個程度，再把剩下的
硫酸全部倒完。
黑衣人放開了黃美珠，解開黃美珠的繩子，任她在地上瘋狂打滾。她伸手
在自己臉上用力刨抓，大量被腐蝕的皮膚肌肉被她扯了一地。
「我的臉！我的臉！」黃美珠尖聲哭喊。
過了一會，她翻滾的力道變小了，慘叫聲也逐漸微弱，又過一陣子，她停
止了掙扎，身體輕微抽搐，而她兩隻手，仍抓著自己的臉。
「我殺死你們！我殺死你們！」
林金火嘴上不住大叫，他表情看不到任何痛苦和傷心，家人接二連三在他
眼前慘遭虐殺，他似乎已陷入麻木狀態。
「沒用了，唉。」黑衣人嘆了口氣，說：「他死都不肯說，一定是很值錢
的東西，可惜，可惜。」
「處理掉吧。」持槍黑衣人說。
三名黑衣人合力拽起身材高大的林金火，將林金火拖到窗邊，解開繩子。
林金火被推出窗外時，猛地一個回頭，將腦袋轉到極限。
「你們一定死很慘！」林金火發出令人驚心動魄的怒吼。
吼聲剛落，黑衣人抬起林金火的腳，往外一翻，將林金火從七樓拋了出去。
就在這一瞬間，所有影像轟然變得模糊不清，迅速凝聚成一條條光影，往
地上的肉粽了縮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天易看著回覆空蕩的客廳，心中驚疑不定。
他反覆思索，終於明白一件事。小女孩口中說的「寶物」，其實是黑道分
子認為的值錢好貨。
林金火生前當過毒販，一度加入販毒組織，後來突然退出江湖，再也不碰
毒品生意，之後也沒有留下犯罪紀錄。
他的行為太過突然，讓黑道分子起了疑心。在販毒組織眼中，一定以為林
金火找到了另一個毒品來源，而且是價值昂貴的新藥物，透過其他管道，
偷偷販毒，賺取大量金錢。
身為窮兇殘極的黑道，怎麼能容許林金火私下賣好貨，做出叛變的勾當？
於是黑衣人強行闖入林金火家中，試圖逼林金火交出好貨，逼問過程中，
小女孩不明所以，才以為林金火在家裡藏了「寶物」。
然而，黑衣人用盡各種手段，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寶物」。說不定，毒品
根本不存在，又說不定林金火退隱江湖其實另有隱情。
張天易思索著，一股發毛的感覺又悄悄浮現。
總之，林金火全家人，就這麼殘忍被屠殺了，同時也揭露了另一個驚人的
事實……
「十八年前，報紙的記載和警方的調查都是錯的！」夏子嵐說：「這不是
一起家庭暴力事件，而是一樁『滅門血案」！」
「這、這就是林金火提出的契約？」張天易顫聲道：「林金火要我們幫他
報仇？」
「是的，不過契約的事不用急。」夏子嵐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
經找到買家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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