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村頭方向忽然傳來好幾個人倉皇的喊叫,
聲音有男有女,但聽不清是在說什麼。
從他們的腳步聽起來,應是朝村尾,也就是陳、葉的方向急奔而來。
負責帶陳、葉進村的男人阿旺聞聲,全身立即緊繃起來:「怎麼回事?」
「怕是有什麼變故。德卿,我們先去看看!」陳山河一說完,抬腿就已是十步之遙。
葉德卿點點頭,奮力跟著師父的腳步往前衝。
那村民阿旺一心想幫忙,也甩開腳步拚命追在後頭。
三人前進沒多久,一個年輕男人打著赤腳迎面跑來,
高喊道:「有鬼啊!快跑啊!大家快跑啊!」
阿旺認出他,想攔下問清楚狀況,卻被他一把推開。
緊接著又衝過來十幾位神情驚恐的村民。
有的手持桿麵棍或掃帚,一邊跑、一邊神經兮兮的東張西望;
有的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像是睡夢中驚醒,
匆忙之際連衣服、鞋子都來不及穿就逃出來;
有的則一手抱著嬰兒、扶著老人,背後還跟著孩子一起逃命似地飛奔。
落在人群後頭的是兩對年輕夫婦,面色雖有些恐懼,但與其他村民相較起來鎮定許多。
陳山河注意到四人都身穿西式的老舊睡袍,互動又很熟絡,似乎是一家人,
便擋住他們去路,向其打聽狀況。
原本他們見陳山河和葉德卿兩位是生面孔,不願多談,只是搖頭嘆家門不幸,很是苦惱。
後來阿旺追來,陳、葉才知道原來這兩對夫妻正是三娘娘家的兄嫂!
阿旺向周家人說清楚陳、葉來歷。二夫人才支支吾吾將家裡發生的事告訴他們。
周三娘的貼身丫鬟—小如,今天一大清早被另一位僕人發現,
她整個人彎腰掛在院子裡的井壁上。他們怎麼叫她都沒回應,
將她的上半身從井裡扶起的時候,赫然驚見她的上半身被轉了一百八十度!
不只如此,小如整個身體軟趴趴的,像是沒了骨頭,又像是骨頭全碎的樣子。
脖子上還有著深深的紫黑掐痕,兩眼窩空空如也,
將那個扶她起來的僕人嚇得半死!
大家都想不通,小如沒跟誰結怨,怎麼會被人這樣殺害呢?
再說,這幾天周老爺和老夫人因三娘的死十分傷心,每晚都難以入眠,
可是昨夜都沒聽見什麼動靜,到底那歹徒是怎麼對小如下手的呢?
不論歹徒是誰,小如死在周家,周家人自然也難辭其咎。
周家人怕惹禍上身,便想息事寧人,派人買了副棺材、將小如屍體整理過後,
就想趁天黑之前將她悄悄下葬。
不料,小如的父母下午突然造訪,說是要探望她。
周家人先是找藉口瞞混過去,要趕他們走。
但是被小如父母察覺古怪,怎麼說都要見小如一面才肯離開。
周家人這時又改口說小如病死了。
小如父母一看棺中的女兒死的如此淒慘,懷疑是被周家人凌虐而死,便嚷著要去報警。
周家人想用錢草草打發小如的父母,但是他們怎麼都不肯接受,雙方因而僵持不下。
「吵到最後都天黑了,我們也累了,」二夫人說,
「他們想報警就去報吧,反正人也不是我們害的。
可是剛才…」說到這,她的面色轉白,似乎仍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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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周家人跟小如父母都吵得筋疲力盡,也不想再阻攔他們去報警。
小如父母怕周家人趁他們離開時,偷偷將小如下葬,
讓警察找不到小如屍體,便要求周家人將小如給抬回他們家裡暫放。
周家僕人正要去柴房抬柩時,忽然聽到一聲巨響。
「碰!」那棺材竟像是被人從柴房裡連人帶棺的扔了出來!
棺蓋掀飛了出去,裡頭的女屍當場就掉出來、滾落在地。
小如的媽媽見狀,發出一聲痛心的哀嚎,連忙奔過去想抱起女兒的屍首。
此時,一位紅衣嫁娘突然從柴房裡出來,那櫻桃小嘴一笑,明艷不可方物,
但在場眾人看了無不毛骨悚然:祂的腳怎麼沒著地啊!
周老夫人眼尖,立刻認出祂:「三娘啊!我的乖女兒!祢回來看媽了是不是?」
她正要衝向三娘,卻見祂一把將地上的小如抓起,
甩頭就是一咬,眨眼間就將女屍吸成人乾!
周老夫人嚇得雙腿發軟、跪倒在地,既害怕又心痛地說:
「三娘啊,祢怎麼…祢怎麼…」
三娘抬起滿是髒臭烏血的臉龐,仰頭發出淒厲的笑聲,
說道:「我待小如像親姊妹,她卻反過來連同外人毒死我!
我不只要取她的命、喝她的血,我還要扒了她的皮!」
說完,祂雙手猛力一扯,就將乾如枯槁的小如撕成兩半!
在場所有人看了皆驚駭莫名;一是總算知道殺小如的真兇是誰,
二是意外得知三娘是被小如和外人聯手害死,三是不知三娘現在到底是人是鬼!
三娘轉了轉頭,全身骨頭喀喀作響,連臉上的污血都被吸盡,
此時氣色變得更加紅潤明媚。
一名僕人回過神來,大叫一聲「鬼啊」,一溜煙就不見了。
眾人被他這麼一吼,也紛紛嚇得扭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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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我們才剛跑出家門,就看到三娘飛了出去!」周大少爺說。
「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江家?」他妻子說道。
「不像啊,那個方向比較像是崔家?」周二少爺說。
「是不是那殭屍又要去亂殺人啦?」阿旺亂猜測道。
「殭屍!」周家人齊聲叫道。
他們怎麼都沒把三娘往殭屍的方向想。
在他們印象中,殭屍是傳說晝伏夜出,穿著清朝官服,
臉龐蒼白凹陷,一蹦一跳的邪物。
「那我們趕快回去找爸媽吧?」周二夫人急道。
「別急,我看三娘就算真去了崔家,也是去鞭屍。」陳山河安撫道:
「這叫冤有頭、債有主。若是那三娘真要濫殺無辜,你們還能跑到這?」
葉德卿救人心切,催促道:「師父別說這麼多了,我們趕緊去看看吧!」
陳山河問清楚崔、江兩家位置,請村民們離開,轉頭對葉德卿說:「走!」
說完便拉著葉德卿疾行而去,沒一會兒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然而,事情卻不如陳山河所料,往崔家的路上開始出現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村民。
葉德卿連忙上前確認他們的鼻息,都已回天乏術。
弔詭的是,這些屍身雖乾枯,卻都沒有傷口!
「怎麼會這樣?」葉德卿痛心地說:「全都死了…」
陳山河一看到乾屍,大叫不好:
「糟了,那婆娘轉了性子,開始大開殺戒,村裡人這下都有危險了!」
「師父,你的意思是,」葉德卿環顧四週,
「這些人都是三娘殺的?可是他們身上都沒傷啊。」
「這是江三娘正在蛻變!」陳山河口氣有些急促。
「待祂化成『魃』,可就真的後患無窮了!」
飛殭若再加以修煉便能成魃。
魃雖形態各異,但都渾身硬如鋼鐵,行走如風,能控風雨、引雷電、致旱災,
自古就被視為天災一般的邪祟,所到之處往往生靈塗炭。
三娘若想早日脫胎換骨、煉化成魃,就需大量活人鮮血為引。
和美村以西十幾里便是鹿港鎮,要是今晚沒能制住祂,
接下來祂很可能會被人氣引至鎮上。
到時候勢必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後果不堪設想。
「德卿,待會助我收妖,你可千萬不可再心軟!」陳山河吩咐道。
葉德卿看平常遇到天大的事都老神在在的陳山河,
此時神情都顯得有些慌亂,知道情況危急,便點頭答應。
就在兩人快到崔家時,陳山河手中的羅盤指針猛地一擺,竟又再次轉向!
片刻之後,陳、葉兩人跟著羅盤指示奔至江家。
此時宅門大開,空氣中腥腐之氣濃重到快要凝結成汁油一般,令人作嘔。
四週除了葉德卿手上火把所照之處以外,皆漆黑無光。
裡頭靜悄悄的,連晚風刮起落葉都顯得刺耳,氣氛陰森詭譎。
陳山河目光如電,雙手各抓起一把落葉,手腕靠攏、上下一轉,落葉立即起火,
他反手一甩,片片落葉如飛刀一般射破倒在地上的燈籠,
再次點起裡頭的蠟油,偌大的曬穀場上立即變得燈火通明。
只見正廳門前倒著兩副棺材,屍塊四散各處,
不知是否全出自於死者,還是又有生人受害。
陳山河望著正廳上方的淡黑邪氣,思索道:
江家死了三人,被踢出來的卻只有兩副棺材…這兩人或許也是三娘所殺。
那昨晚之前死的又是誰?會不會就是江三少爺,所以三娘才在裡頭不肯離開?
羅盤指針指向正廳,陳山河與葉德卿互相交換一下眼神便心領神會,
這時敵在暗、我在明,不如先將三娘引出來,才不會誤毀剩下那副靈柩。
葉德卿朝正廳喊話:「三娘,若是祢願意改過向善,
我一定竭盡所能渡化祢,祢好早日赴黃泉。」
廳內全無半點聲息,像是裡頭根本沒人似的。
陳山河可沒葉德卿那副好心腸和耐心,他存心激三娘出來,
便在院內叫囂:「『周』三娘,快給我滾出來!
人家江家不要祢,祢少在那邊死皮賴臉、賴在江家不肯走,
周家的臉都給祢丟光啦。熱臉貼冷屁股,小心蹭的一臉屎啊。」
陳山河這老江湖一個叫陣,果真就把屋裡的三娘給惹毛了。
一陣狂暴陰風忽起,正廳門窗同時開開關關了起來,
一晃眼,那抹紅色身影便已來到陳、葉兩人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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