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是誰？那淒絕的聲響……
不，從來無聲…在這個封閉的空間中僅有你一個人，如何有聲？
但我真的聽到──
傻瓜，仔細地側耳聆聽，那是自你內心深處，低迴的哀鳴吶。
--------------------
由白色磁磚鋪設而成的狹小空間裡，白霧氤氳，水流因不規則的碰觸聲不成調，刺耳地徘徊迴響。據常人說法，這裡是浴室。
立於角落，執蓮蓬頭的手任細水自頭上澆下，雙眼輕闔，靜靜感受水流溫柔的碰觸，沖洗一天的疲憊與一切心煩雜念。
待身心清潔，雙手把蓮蓬頭放回應置的地方，並以順時針方向將水龍頭拴緊。
拾起擱在一旁的毛巾，在溼漉的髮絲上來回擦拭著，回首望向懸於牆上的鏡子，凝視滿佈血絲的眼瞳、本該置中卻不自然地移向左方的眼珠，眨眨眼，左眼眼珠依舊未歸位，心頓時一沉。
──更嚴重了。
母親曾對我說過，小時候我擁有一雙玻璃般澄澈的大眼睛…然而…
望著自己的右眼，因曾受外力傷害而留下的血塊，十八年來都無法消除，且依舊清楚明顯。
──是誰？
下意識地捂著右眼，凝視鏡中的自己。
「啊─啊──！」
被撕裂的遽痛猛地自右眼傳來，淒厲的尖叫與喘息充斥著整間浴室，事發突然，一切都不可遏止。
「啪──」剎那間，燈光熄滅。後方住家的光源晦暗地灑在孤懸的鏡上。緩緩抬首，再度凝視鏡中的相貌，身子一顫──
──那不是我。
鏡中映出的是一位淡色長髮的少女，有著洋娃娃白瓷的臉蛋與歐式滿佈蕾絲的華麗衣著，然而，畫面的弔詭源自那雙不對稱的雙眸：左眼眼瞳如甲殼般黑亮而深邃，而右眼卻不合比例的大，彷彿硬撐開眼皮般，整個向前突出！
不知是淚水抑或鮮血劃過少女右半面頰，同時，我感受到溫熱的液體流下。
──啊啊…是誰？…是誰？
「憎恨嗎？」
少女懷抱的娃娃微笑地問著。
「想死嗎？」
她又問。而這次，娃娃臉上的笑容更加深刻。
突然間，我腦中浮現一幅幅破碎的畫面。我看見小時候的堂姐搖搖擺擺地朝我走近，手執的剪刀晃阿晃，稚嫩的嗓音說：「來，堂姐幫你剪頭髮喔！」
她輕輕抓起我的髮絲撫摸著，我望向她，卻看見一抹不合年齡的殘酷笑容。
「我沒有的，你也別想得到！」她在我耳畔輕聲說道。
說時遲，那時快，她手上的剪刀直直地插入我的右眼！霎時，腦海滿溢尖聲的啼哭、獰笑、以及劇烈的痛楚。
不知為何，四周似乎顯得更幽暗濕冷，然而此時我已無力也無心證實，只確切明白，最後的那一聲，是身體與意識斷裂，過於細微卻又再清晰不過的哀鳴…。
（完）
------------------
作者碎碎唸
為了某些過往的資料，特地從箱子裡找出舊電腦的備份硬碟，而後在雜亂無章的資料夾堆裡翻出這篇高中時的作品。
寫作的背景是，從小因為被堂姐用剪刀刺傷右眼，導致眼白部份留下血塊狀傷疤，並且一輩子擺脫不了斜視與高度近視的問題，但對方家長與堂姐卻在事情發生後一句道歉也不願說。高中時期的我對著鏡子，看到眨眼也無法歸位的眼球感到深深的厭惡與憎恨。
不過儘管堂姐一家人是如此令人不齒，文中那句惡狠的話終究是杜撰的。
如今成年了，與親戚也不再往來，對這件事也沒有太多的情緒，或許也該慶幸當時沒有刺傷黑眼珠，不然我就看不到這麼多優質的媽佛版文章了XD
-----
Sent from JPTT on my iPhon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