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戰》
91.
我們好整以暇地待在車子裡等他們回來,一開始黃清文還不相信他們會
回來,要我們別浪費時間。
「我跟他講那活屍以後,見他那個屁滾尿流的樣子,就知道他會回來。」
黃秉憲這麼補充,好像很肯定般地。雖然這麼說著,但他還是要我們多注意
後頭狀況,若歐巴桑活屍衝了出來,至少不會因為等這兩個傢伙而被拖累。
不過,即使他真的嚇到屁滾尿流,大概也是因為你那過肩摔吧?絕對不
是聽見了歐巴桑活屍的事情才如此。見過那傢伙可怕的只有黃秉憲和我,除
非眼見,否則即使我們再怎麼仔細描述細節,都難讓其他人相信真能有那種
妖魔存在。
男子終於追上了女子,過程中他至少摔了好幾次跤,大概真的是拼老命
在逃跑。前頭路上好像還躺著一兩具白骨還是屍體什麼的,原本鐵會閃躲的
他,也根本無暇去看清路況了。
黃秉憲將汽車緩緩的往前頭駛去,還刻意繞過他們掉下來的那些衣物,
他們大概真的會上來搭便車,見他們也往計程車的方向走了過來。黃秉憲要
我們挪動位置,好讓這兩個人進來坐坐。
「抱…抱歉,誤會你們了。」女子向我們這麼說,用一種怪不自然地笑
容衝著我們,反而讓我覺得有點虛偽。男子卻顯得有點惱怒,一句話也不說,
勉強擠了個微笑。
女子把背包往男友那頭扔去,逕自開了車門,坐到了苡月旁邊。她們彼
此自我介紹,女子說她叫做唐雯熙,外號叫做「糖糖」,絲毫沒有理會男友的
意思。
等到男子進入車子裡,後頭看起來可真是擁擠,只能說幸好這台計程車
的內裝空間還算挺大,大概只比休旅車略小一些,否則還堆上我們帶的那些
糧食,我看根本沒剩多少空間了。
「謝…謝謝。」男子畏縮地向我們道謝。
「小意思。」黃秉憲這麼回他,但我卻好像聽見女子碎念著,真沒用,
既然都能讓我聽見,沒道理她男朋友聽不見吧?
「前頭的你們見過了,那是黃大哥、文雙。這是文文,我是劉苡月。那
你們呢?」苡月扮演起交際的角色,替我們自我介紹。這時候黃秉憲也將汽
車往前頭駛去,或許該改口稱他叫黃大哥才對。他看起來三十多歲,再配上
他那有點江湖味的容貌,這麼叫他倒是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可是,我還是不
想叫他「大哥」,若是那樣稱呼,就像是同意當他的屬下一般,所以我還是會
繼續用黃秉憲稱呼他。
「我…我叫做孫有為,叫我有為就可以了,謝謝…」有為不斷向我們道
謝,但看的出來他明顯畏懼黃秉憲,剛才被這麼一摔以後,明顯跟一開始揮
著菜刀,試圖虛張聲勢的模樣大相逕庭。
黃秉憲將計程車往左邊開去,文文這時驚呼一聲,問他為什麼不跟前面
那些人一樣,右轉往集集方向。他認為越往山裡開去,應該越能遠離那些活屍。
「文文,抱歉,我之前曾經遇到一夥軍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插話,
但之前被文文嘲笑不懂所謂的「疑似感染者」後,大概覺得有點不甘心,所
以想與他唱反調。原本我不想叫他文文,覺得那是個有點愚蠢的暱稱,但現
在卻刻意這麼叫他。
「那些軍人說,人類群聚的越少,就越安全,所以我覺得黃秉憲的決定
是對的。要往左邊走,看起來大家都不走那裡。」
「人越少越安全,為什麼?往左邊走才更會遇到更多活屍啊!右邊才安
全,不然為什麼大家都要往右邊走?」文文看似不贊成我的想法,再加上先
前他對我的態度,看來這傢伙的確也不喜歡我。
我不曉得該怎麼回覆他,畢竟我只是想要藉著贊同黃秉憲而挫挫文文的
銳氣。他接連又說:「如果照你所說人越少越安全,那幹麻讓這對情侶進來?
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太尷尬了,他竟然當著有為和糖糖的面指責我。害得我連回都不敢回,
可是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是啊,那軍人說團體的人越少越好,可是我們這
時候又忽然讓兩個陌生人進了來,等同把危機也給放進來。
「不要吵了。兩個小鬼頭在那裡吵啥,人都已經上車了,還講這種話,
懂不懂禮貌啊?」經黃秉憲這麼一說,我們全部安靜,不敢再鬥起嘴來。
「我往左邊開,是希望可以北上找我的前妻和小孩。沒跟你們先溝通好,
我很抱歉,如果你們希望往右邊開,那我立刻掉頭回去。」
什麼?他往左邊竟然是為了找他的家人?可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卻從頭到
尾都沒跟我們商量,他這麼說,誰又敢要求他掉頭回去呢?我不知道這車子
裡頭的六個人是不是只有他會開車,不過,看起來這傢伙是最強悍的啊。如
果他不高興,或者要趕我們下車,我們這不是上了賊船了嗎?
「黃大哥,抱歉,請問您的妻小住哪?」文文忍不住脫口而問,所有人
都在等他的回應。只要他還在車上,還是我們團體的一份子,我們就可能得
要接受他的決定,縱使表現的一付民主開放模樣。
「桃園。」
桃園?我原本還期待他是說高雄台中或是東部之類的,若是台中高雄,
至少距離不遠,在陪他找過家人以後,我們還能去找地方安身,或許還能順
利地得到母親那頭的資訊,讓我們知道可以從哪裡上船。即使中國可能與台
灣端達成協議,願意讓難民逃往中國,不可能只有讓東部的人民受惠,台灣
西部應當也會有定點接受難民。東部呢?至少確定那裡是最有可能有船艦過
去載送我們的地點,或許還能因此找到我的家人。
可是桃園?
「我也想去桃園…或許…我爸一直沒離開桃園…還有我媽他們。」苡月
這麼說,我才想起她也是桃園人。
「看來有人附議我的提議了,小子,那你想去哪裡?」黃秉憲這麼問,
我回答:「我是台北人,不過我爸媽在花蓮。我覺得…」
「我不是問你,我知道你的事情。我是問黃清文。」他冷冷的說。
「我是苗栗人,不過…我爸媽都已經死了,我也沒其他地方可以去...
我只想活下去,並不認為往北邊走比較好…應該再往南投山區逃去才對。」
不過黃秉憲沒有針對他的提議作出回覆,反倒是再問候後頭那兩個情侶。
「黃大哥,我是台北人…照你的安排就好…」糖糖這麼說,他的男友還
不太敢答話,擔心跟我一樣會被黃秉憲堵嘴,還沉默了一下。糖糖抱怨了一
下,替她男朋友回答,「他也是台北人,不過他的意見不重要。」
這一對情侶平時相處情況到底是如何呢?糖糖見苗頭不對,立刻拋下有
為就跑,兩個人進了計程車後,有為在兩個人的相處之中也明顯居於劣勢。
再說,他們都是台北人?那他們怎麼會來竹山呢?難道他們在北部發生活屍
暴亂後逃到這裡,現在卻又願意跟著我們往北冒險?
而且,黃秉憲始終沒有問過我的意見。我不明白苡月到底告訴了他什麼,
一開始我就指定要讓黃秉憲變成我們的夥伴,可是他好像從頭到尾都不曉得
這件事情一般,不但如此,而且他還展露出不喜歡我的態度。那苡月怎麼會
告訴我她已經把事情都給搞定了呢?
「看來除了文文以外,大家都認同嗎?」黃秉憲這麼說,我忍不住透過
照護鏡去看文文的表情,他吞了一口水,好像若有所思。
沒想到黃秉憲這時忽然將計程車給煞住,準備將汽車給掉頭過去,「好
吧,既然有人反對,那我們就繞回去吧!
「不…不用了。我改變主意了,我們還是往北走好了。往集集太危險了、
太危險了,大家都在那邊,搞不好活屍更多。」文文見黃秉憲驟然地準備把
汽車掉頭過去,而且自己還是唯一一個反抗他的人,大概覺得害怕,連忙改口。
「你確定?」我不明白黃秉憲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子,他現在到底是
佯稱因為文文的反對而要掉頭回去,還是他真的認為有人反對就不可一意孤
行。不過,文文看來是因為受迫於團體壓力而妥協,又或者他只是畏懼黃秉
憲罷了。
黃秉憲這時候卻將汽車減速,我們原本還搞不懂發生什麼事情,因為他
剛才準備掉頭,現在雖然又回到原來的方向,可是卻又減了速。等到我們開
近的時候,才發現那是一個加油站。
「我們去加油。所有男人都拿著武器下車,快。」他朝我們喊著,汽車
也開進了內側的加油島。我抱著步槍,黃秉憲和文文各持一把開山刀,有為
則是拿著把菜刀下車。
黃秉憲自動請纓去加油站的辦公室探看有沒有活屍,要我們都先待在車
旁等著,如果有什麼狀況就立刻開車逃走。臨走之前還確認了有誰還會開車,
有為和文文都舉了手,他確認沒有問題過後,就一個人往辦公室那頭走去。
這傢伙雖然難以猜透,但竟然願意自己先當斥候,先去裡頭查探有沒有
危機。或許因為過去擔任查探角色的人都是我,有些不習慣,但我還是將步
槍上膛,以備不時之需。
不一會兒,他跑了回來,告訴我們看起來似乎都安全,裡面什麼也沒有,
我們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黃秉憲熟練地打開加油箱上的油槍,好像曾經在加油站工作過一般,他
要我走去路邊探看沿路有沒有行經的汽車或活屍,我走回路邊,看了看手上
這把步槍,看來槍還在我手上的一天,就還得擔綱這樣的哨兵,但黃秉憲已
經先以身作則過,我就倒也沒有再抱怨。
計程車好像原本就沒剩多少油,加了許久,我就這麼待在路邊發呆。前
頭的方向看似沒有著落,雖目前大家談妥要往北方走,但是也根本不知道那
是不是個對的方向。母親說有船,北方有大港口嗎?不,應該說是,北方不
是都是活屍嗎?中國人會把船開去北部把僅存的台灣人給接走嗎?如果說開
去東部還有點可能,但是,往活屍集中的地方開去?
可是,也根本沒人知道哪一個才是對的方向。我們只知道要逃離這裏,
剩下來的,就沒有人知道了。
「小子,你幾歲?」後方傳來一個男性的聲音,我轉頭過去,因為彼此
還不熟悉,沒法藉由聲音來辨別對象。那是黃秉憲,他將開山刀扛在肩上,
朝我走了過來。他不是在加油嗎?
「我…今年二十歲。」不知道為什麼,我隨便扯了一個謊,或許因為透
露真實年齡只會讓人看扁,所以我硬是再往上謊報了幾歲。
「你看起來還真年輕呢。」他打趣的說,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走過來跟
我談這些。如果只是加油加完了,不是應該叫我上車就好了嗎?為何要特地
過來跟我說話呢?
「老實說,我想把你丟在這裡。」為什麼?我直覺地回問他。
「因為我不喜歡你,我知道你可能會有船的訊息,那小妞有告訴我,但
我不在乎。你懂嗎?」我做錯了什麼事情嗎?我這麼問他。
「我只是單純不喜歡你而已,跟你做了什麼沒有關係。」他冷冷地說,
但我覺得他在胡扯。我低頭望了望手上這把步槍,他如果真的要在這裡把我
放下,難道忘了我手上可是有步槍的嗎?
「你看,當我跟你說這些的時候,你竟然是用那把槍來威脅我。」他用
開山刀指著我的步槍,該死的,低頭的舉動竟被他看的一清二楚。我試圖想
要解釋,但卻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拋下同伴的叛徒了。」他將刀子的刀鋒上
移,我跟他距離大概還不到五步,雖然一時沒有危險,他大概也不會一刀殺
了我。否則他就不會說想把我拋下,應該就會改口說他想殺了我才對。再說,
我枉顧了對誰的承諾?
「你是說許先生他們嗎?不,我們不是朋友,跟他更沒有什麼承諾,我
只是單純想要離開他罷了。」
「我看你們根本就一個樣子,先是冷血的殺死活人,那個冷血魔死掉以
後,看到那群人沒一個能打的,就密謀反抗,還說那不是你的夥伴?」他說
的冷血魔是指奉俊嗎?他哪是什麼冷血魔!換作是你,你的妹妹被人殺掉
了,你會不會跟他一樣復仇心切?
「我當然知道,醫生殺死他妹當然當然不對,可是那是因為他誤以為你
們是活屍,其他人又有什麼錯?」我不想在這邊跟他爭辯,他到底來找我談
話是為了什麼,我完全搞不懂,難道他是要過來把我激怒嗎?
「我告訴你,醫生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你那朋友殺了他,我從頭到
尾有對你們其他任何一個人報復嗎?」原來是這樣啊。所以這就是他討厭我
的原因,他認為我跟奉俊,甚至跟許先生他們都是同一夥人,因為這樣而對
我抱持著敵意。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來跟我說這些?你到底是要把我丟在這裡?還是怎
樣?還是要把我這把槍搶走?」我將那把槍舉高,但沒把準心朝向任何人。
如果這傢伙要搶走我的槍,我是沒辦法保住,除非我能俐落地朝他開槍…但
我沒有把握。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會用計陷害夥伴嗎?」
「什麼陷害夥伴?我根本不把那些傢伙當夥伴!在奉俊死掉以後,我就
沒有夥伴了!」他哼的一聲,好像當我只是在演戲罷了。
「隨你怎麼說,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沒辦法像你一樣,能把夥伴丟著送
死。我只是要告訴你,我隨時都盯著你,最好別以為我就像你以前那些夥伴
一樣,沒發現到你心裡的計畫。小心啊!」他轉身過去,背後對著我,要我
上車。
這傢伙真夠帶種的,竟然在羞辱我一番後,無視我手上這把槍,還敢背
對著我?
「喂!照你這麼說,你還敢背對我?我不是個無恥的傢伙嗎?就不怕我
從後面朝你開槍嗎?」我忍不住這麼激了他,看他會怎麼回我。
「那不過只是讓你承認,你就像我說的一樣,是一個厚顏無恥的無賴罷
了。」說完以後,他竟然笑了。
(#91完 待續)
後記:
沒錯,這一回就是來刻畫每一個人的個性,
黃秉憲,雖然為「實質上」的領頭,但卻彷彿給了所有人選擇,
即便沒人敢真正的說實話,假民主?還是真正的民主?
即便他身為領頭,但也願意犧牲、付出,願意擔任先遣腳色。
至於黃清文呢?標準的愛給意見,但又不願意付出,
看似與雙雙不對盤,認為他不過就只是個拿槍的小鬼頭。
苡月,相信不用再介紹了。
至於新夥伴有為跟糖糖呢?
再來會把更多重點放在有為,因為他身後也是有一段故事的,
但糖糖?目前只看的出來她好像是個崇拜強者的女性,
對於男朋友卻看似不屑一顧,
至於他們再來會去哪?會發生什麼事情?
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吧!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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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大灶,將自己的狗屁都丟進去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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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聽我們說故事!(還有打嘴砲,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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