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心篇真的好長,不愧是地基主與他歡樂的小夥伴們(眼神熄滅。
上週我真的以為這次發的就是最後了,沒想到還是歡樂的爆了字數。
所以陸還不是end,還有柒。
但因為我都答應你們這週不鴿完結了,所以再給我一天潤稿,柒我明天就發。
然後因為沒存稿了我下週要請假(閃亮傻笑。
上篇文章一如既往地那個啥...(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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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心】陸
喈喈珮環,聲谷爾幽;西有山女,謂為降留。
刺骨的流風在有限的空間裡打轉盤旋,伴隨著不斷從祂身上滲透而出的強大氣場,降留女
妖在半空中飄散著一頭月光似的銀白長髮,孤標傲世地睥睨著所有人,威壓像傾巢一般滾
滾傾瀉,不須特別靠近都能感覺到祂是冷冽的。溫梓心本能地蹲下來緊緊地靠在華以容身
邊抓著她的衣角、眼神不斷在雅巳跟女妖身上來回掃視;而華以容雖然沒敢停下動作,但
還是不可置信地直勾勾看著突如其來的降臨者。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真的沒想過此生有機會見到這個傳說中的統御之妖。
很小的時候她就從來自各界的信息中大概了解到眾生所居之地劃分為三界一道,但除此之
外還有一群皆不歸屬於各方、浮游一般的眾生活躍在界與界的連接之處。由於血統模糊曖
昧,可能同時介於神人鬼卻又不屬於這三者,容易融入魔道卻也不被彼所接受,成為世界
線裡相當廣泛卻又相對弱勢的族群,一般被統稱為妖。
千百年前,這片大地是一整塊未經開墾的蓊鬱之地,山林的氣息與充沛的泉源長久以來滋
養著伴隨土地原生的精靈妖異群居。不知不覺人間發現了這塊豐饒的沃土,更多外來移民
進來了,受到打擾的原生妖族與人類爆發了激烈衝突,到島上開墾的人們大批大批的死去
,客死異地的冤魂們爆發出大量瘴戾,讓原本山靈水秀的碧綠之島慢慢染瘟,連帶鄰近的
海洋也波濤為每年吃掉千百人命的惡水,生靈塗炭的同時也破壞了原生妖異的棲息地,人
間跟妖界都付出了很慘痛的代價。
直到出現了一名修道真人,他在與妖族合議後用自己的生命為這一切劃下休止點。作為人
間能夠從此在島上開墾居留的代價,他獻出了自己的皮膚、腸子、眼球與頭蓋骨,分別交
給四個統御階級的女妖後便獨自化為楔,沉眠在島中央高峰的靈脈之下。
分別名為穹樞、虛若、九風、降留的四個女妖收下修真者的器官後,分別四散在島上的定
點化為陣,從此成為妖界與人間的出入口,被稱為禍境鎮守。那之後妖界與人間便以鎮守
之門相隔,不若以往彼此可肆意接觸與探查。而四位女妖則在不久後各自誕下女嬰,將其
扶養成長後便卸下背負的契、迎向死亡沉眠在自己掌管的領域裡。而作為後代的新生女妖
則會繼承母親的名號並化身為新的鎮守,以同樣的方法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
為了確保後代留有人的神智與妖的壽命,禍境鎮守的代代血緣都須確保橫跨兩界,因此祂
們延續血脈的方式便是:成長之後的女妖會僅有一次地從人間挑選如意的成人男性,與之
結合後在初夜吃下新郎的血肉、藉此誕下繼任女嬰。
鎮守女妖不輕易現世,華以容也只是從小聽土地爺爺提過,即使是在三界,對非妖的諸多
眾生而言祂們的存在也像是裏世界的都市傳說。華以容一邊對梓心解釋著自己所知道的情
報、一邊努力卻幾乎像徒勞無功的拉回從某個階段開始就紋絲不動的蘇允辰,但停留在他
下顎骨的手就是怎麼樣都無法再度移動,華以容感覺自己兩隻手都像插在看不見的水泥ㄧ
般、卡在看不見的異界之間被死死阻撓著。
她說完故事這才一怔,看著紙面上的男孩那張蒼白而相當年輕俊美的臉……這下完全想明
白了。
蘇允辰就是那個降留女妖親自挑上的祭品。
至於被捲進來差點就要跟著被吃掉的另外兩個孩子及梓心,大概只是在實辦這場“姻親”
時,降留女妖容許她統御的妖界子民在這場爭還之中的附屬獎勵……
想通了這一切的華以容全身發抖,連帶著手底下的紙張都在顫動。她知道對手是妖,不能
妄想跟祂們講人間的規制與道理,但這樣強盜一般罔顧天理強奪人命的行為她完全無法接
受。與此同時風依然在室內刮著,她手底的進度已經遲滯了不說、甚至搶救回來的精魄又
開始被漸漸倒吸取回去,這讓華以容不甘心地憤怒朝降留女妖看了一眼,這一眼卻讓她不
由自主分了神。
好美的女人。
翻飛的蓋頭之下降留女妖終於露出全部的面容。那張臉上人類的五官異常精緻,就像手藝
最好的工匠親手捏出的陶瓷人偶,膚若賽雪,端翹又水嫩欲滴的嘴唇,濃淡適宜地點著一
抹罌粟般的蜜紅色,讓巧度適中的鼻子顯得相得益彰,眼角上挑得相當妖嬈,紅色的眼瞳
卻仿若少女般清亮又柔美純真,色澤宛如玉石、透明的不可思議,整體而言就像最純潔的
雪兔,即便褒姒或妲己再世與之並排,也足以使自慚形穢而黯然神傷。
華以容就這樣靜靜地與那女妖對著眼。真的好美……真想就這樣貼近祂、聽聽祂開口說話
,如果必要、就這樣獻出生命也沒關係……
小白目陰陽師的扇子啪地甩下來擋在她視線前。
「繼續。」他說,冷冽的語氣讓華以容倏地回神。
她有些臊紅著臉繼續把視線回到手邊蘇允辰的臉上,為自己竟然差點被一個女妖魅惑的事
實感到有些慚愧而羞赧。
「雖然對您很抱歉,大人,但我不能讓您帶走這些孩子。」倉橋雅巳抽回執扇的手往前又
站了一步,堅定而清晰地說。
降留女妖依然停留在半空中,祂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地撥了兩下弦,像是困惑的回應。
「我也猜到會是這樣。」他闔起扇子點在自己下巴上,視線微抬著斜上看著對方:「但這
可是個無辜的人類孩子,再說了,您就這樣問也沒問、就不顧人家意願的搶婚……現在時
代不同,用那麼古典的方法去追求您的期望已經太難看了,大人。」
女妖手底下的弦又撥了撥,聲調還是很輕,但節奏凌厲了起來。而倉橋雅巳正面抬起臉,
雖然還是笑著,但眼神顯得無奈而銳利。
「什麼?不行?拜託講講道理嘛大人,我身為天上都已經攪和進來了,就算您有理有據我
也不能當作沒看到……初代禍境鎮守是留下了這樣的宿命、但這方法可從未得到三界的公
開允許,祢們的命脈之可以能靠同樣的方式綿延至現世只能說是一連串默許與容忍產生的
巧合。這些孩子我已決定要保,您就當給天上一個面子如何?看看您……還這麼年輕貌美
,何苦早早的就要與人類結合急著去死呢?……什麼?祢拒絕?」
倉橋雅巳重新搖開扇子,舉手行禮的同時結下了繁複的手印,笑得並不是那麼真情實意:
「 不動點真本事似乎是平息不了您的慾望……降留大人, 那別怪我失禮了。」
他盤著折扇低聲朗語:「皇者 神二四座者 天雲之 雷之上爾 廬為流鴨。」
呪言方落,雅巳身旁顯現出了與他等身大、發著光芒的蝴蝶幻影,隨著他的手勢又碎裂成
上萬隻的小蝶、飛向華以容的方向往蘇允辰的眉心間聚集,一隻一隻層層往外疊加、像攀
附著一條隱形的絲線,順著探進降留女妖身旁某個虛空的點裡;霎時所有的蝴蝶都閃起螢
螢粉光,華以容的手同時感受到舒緩、重新流俐運轉起來,這讓她不再多看多言,專心致
志分秒必爭地回搶蘇允辰的精魄。一旁的溫梓心只能邊祈禱一邊抓緊蘇允辰越顯清晰的手
臂,同時不安地抬頭看向在半空中對峙的一神一妖。
雅巳浮空原地、結著手印緊盯對手不斷唸著呪語,而降留女妖那張一直都顯得冰冷而沒有
感情的臉終於看上去有了一絲情緒,微蹙眉頭,純真美艷的臉龐此時看上去顯得煩躁而扭
曲。在溫梓心突然感覺到蘇允辰的手臂自主地動了一下的同時,降留女妖的憤怒終於來到
制高點,祂緊抱那把琵琶錚然刷下琴弦,霎時間琴聲迸裂、速度快得讓華以容用後背頂下
攻擊像吃了狠狠的一鞭,連帶著下意識撲上前去護著的溫梓心手臂上也被掃出了一撥血。
原本緊盯著女妖的倉橋雅巳往後低低看了她們兩人一眼,此刻的華以容所有注意力依然在
即將完全拉回的蘇允辰身上,只有溫梓心看到了雅巳那一瞬間非常恐怖的眼神。
「降留大人。」他回首,用一種非常清晰的語氣笑道:「得罪了。」
「天地之 分時從 神左備手 高貴寸 駿河有 布士能高嶺乎 天原 振放見者 度日
之 陰影隱比 照月乃 光影不見……」
他唸起了新的呪語,但降留顯然也沒打算收手,素手一傾、以自身為中心錚然刷出圓陣一
般的音爆,同時倉橋雅巳抬起手飛快以指尖往祂的方向喝去,霎時女妖背後展開巨大的蝴
蝶羽翅,飛快將祂整個身體卷了起來、將琴聲迸出的所有攻擊皆被包覆在那虛幻的蛹狀筒
裡。
溫梓心看得目瞪口呆,還沒從她太爺爺其實好像真的很強的衝擊中回過神來,掙脫禁錮的
降留女妖顯露出了未曾所見的狂躁與暴怒,祂的視線終於從一直緊盯著不放的蘇允辰臉上
移開,轉頭直視著一旁似是笑得非常無辜卻不斷壞祂好事的罪魁禍首。
這個短短的空擋讓華以容的手終於順利從蘇允辰的太陽穴一路往上滑至本神穴、連接至神
庭,最終往百會緊緊按下,成功落實了蘇允辰的凝神,同時溫梓心眼明手快地接手而過、
按著剛剛雅巳教的方法將蘇允辰安好地收進式符裡。但好不容易鬆了口氣的華以容抬起眼
、卻目睹狂暴化的降留女妖抽出琴頭甩下琵琶的畫面。琴頸山口下的五弦霎時化為長鞭,
又急又兇地往倉橋雅巳的方向甩飛而來;念咒到一半的雅巳被猝然而至的四根琴弦鎖住手
腳,整個人被迫凌空扯成一個大字,緊接而至的第五根弦則狠狠釘進了他的聲帶裡。
「倉橋!」「太爺爺!」一旁的兩人同時尖叫。
降留女妖對她們視若無睹,散發著凌厲的氣勢兀自幽幽朝他飄近,澄紅的雙眼在盛怒之下
像要滴出血,直直凝視著倉橋雅巳的眼睛。
「……雪者落家留 語告 言繼將徃 不盡能高嶺者。」在降留女妖伸出手就要掐住雅巳
之際,溫梓心脫口接出了他剛剛沒念全的呪文,早先那上千只由雅巳喚出、原本聯繫著蘇
允辰的蝴蝶再次紛飛,分為三波、紙鳶似的往降留女妖的方向射去,意外而凌厲的攻勢成
功將祂唰地逼退了數尺之遠。
這讓倉橋雅巳轉頭看向溫梓心,露出了相當意外又驚喜般的眼神。
而溫梓心還舉著手、被自己無意的舉動弄得有點發懞,也沒明白過來他那眼神是怎麼回事
;而倉橋雅巳已轉頭改望向華以容,被封住聲音的他鎮定地朝她傳遞心念過來:吶,小姊
姊,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幫我把心心送回飯店,待到我回去為止。
「你要做什……」
華以容還沒問完,就看從踉蹌中重新站直的降留女妖一臉漠然的將那只琴頭拋高,頓時琴
弦與雅巳以及祂本身都高高凌空而起,飄散著一頭銀白長髮的女妖緩緩抬高了下巴對空張
口、溢出非常刮耳而尖銳的妖鳴。華以容跟溫梓心本能地預感非常凌厲的攻勢正要發生、
下意識的都緊緊地捂住了耳朵……但幾秒後周遭就像陷入真空,她們什麼都沒有聽到,空
氣卻用一種電流似的頻率震動了起來;待她們回過神抬起眼,才發現依然被固定在半空中
的倉橋雅巳不知用什麼方法張開了結界,像倒扣的杯一般將自己獨自與降留女妖束縛在同
一個範圍內、女妖持續昂首張著豔麗紅唇的小口,喉頭盪出的妖鳴像白霧又像利刃,飄渺
又凌厲地刨切著倉橋雅巳毫無抵抗能力的身軀。
他獨自承擔下了所有攻擊,華以容跟溫梓心同時都聽見彼此倒抽一口涼氣。
華以容下意識想衝過去將他拉出來,但梓心已早她一個箭步往前奔,這讓華以容短短猶疑
了一剎,反手卻抓緊了梓心將她拽了回來。
「放開我!」溫梓心尖叫著、持續朝那片結界似的封閉空間伸手:「這樣下去太爺爺、雅
巳他……」
「不可以。」華以容快速冷靜了下來,緊緊抱住梓心阻止她再往前近,不安但也堅定地直
視著他的方向沉聲地說:「要說我認識他這麼多年有什麼體悟,那就是在關鍵的時候絕對
要相信他。」
她警告式的交代梓心千萬不可衝動,就回頭去找關帝諭文、同時祈禱著這最好對鎮守女妖
有用……但她還來不及從一地狼藉中找出剛剛施術時壓在地上的諭文在哪,手指觸摸所及
之處的地板卻翻毛而起、化為一張張式符般的紙片,在她眨了兩下眼睛懷疑自己看見什麼
的同時,紙片的範圍又拓開、直至整個空間斑斕地崩落成一汪白紙……
華以容茫然了,望著這快速轉變的畫面只來得及自言自語式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隨即一聲很類似彈指的聲音,她睜開了眼睛。
過了兩秒她才釐清自己的處境。
不知何時她在這個名叫小瑜的孩子家中睡著了,梓心則跟她肩並肩睡在沙發上,比她慢了
幾秒鐘才甦醒過來。在另一張單人沙發椅上睡著的則是許蓓瑜,看著小瑜沈睡的樣子讓溫
梓心戒慎恐懼地撲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臉,所幸小瑜相當快就悠悠轉醒,並在看清梓心後呆
了一會兒,跳起身激動地說自己的視力突然恢復了。
這讓溫梓心也卸下心中的大石開朗起來,握著小瑜的手真摯的保證其他人也一定都會沒事
的,才在華以容催促之下離開,驅車往飯店趕了回去。
一路上他們兩人討論了許久夢中遭遇的一切到底有多少真實性,因為梓心在夢裡見到的最
後畫面與華以容一樣、也是雅巳與女妖同時崩落為一灘紙片後雙雙隨著背景消失……雖然
兩個人都對夢境的結尾相當困惑,但唯一能確信的是倉橋雅巳從她們醒來之後就真的不知
所蹤。而夢裡梓心收在口袋、寫著蘇允辰他們三人名字的小紙人,雖然也真實的存在她的
口袋裡,上頭卻連個字也沒有、一片空白。
因為梓心被雅巳要求留在飯店,最後是由華以容獨自前往醫院打聽,竟然真的問出了他們
三個人均平安無事從睡夢中甦醒、已經可以下床甚至出院的近況……這讓收到消息的溫梓
心終於稍微平穩了情緒,事件總算在沒有任何人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平安落幕。
除了下落不明的倉橋雅巳。
兩人內心都為此感到惴惴不安,週六過去了、週日過去了,連週一都過完了。
雅巳還是沒有回來。
梓心很崩潰,不只是因為雅巳失蹤,也因為週二早上用完了陪媽媽值班的藉口後、她真的
再也想不到要怎麼對母親解釋為何整整三天她都把自己種在飯店一步也沒離開的理由,在
華以容陪著抱頭燒腦的時候倉橋雅巳突然回來了,笑嘻嘻的一臉沒事人樣地在她們面前現
身。
溫梓心表達喜悅之情的方式是舉起客房沙發上的抱枕就往他胸口猛砸,一邊揍一邊扯著喉
嚨抱怨他怎麼可以這樣一句話也沒留就跟著妖怪一起消失、害她白擔心這麼多天,沒幾分
鐘就拋下抱枕十萬火急的揹起書包衝去上課,說早八是一堂生死交關的必修真的不去不行
……但她在跑出房門口後還是回了頭,直指著雅巳的臉要他今天不准跑,等她下課回來要
聽他交代在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華以容聽著梓心穿著小白球鞋的腳步聲啪嗒啪嗒跑遠了,回過頭看他,語氣有點不太肯定
:「……你沒事吧?」
總覺得他好像有哪裡變得違和了,但卻說不上來。
「嗯?沒事啊。」
雅巳一如既往輕快回答,然後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由虛空召出一把華以容不曾見過
的三味線,嘴角噙著極淡的笑意、低頭慢悠悠地調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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