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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還沒來的及回上一篇的留言，這幾天會慢慢補完我保證(川ˊ灬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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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愛情是一種以華麗姿態盲目自我侵蝕的慢性毒藥。
很後來的後來，在夜深人靜、水波粼粼的浴缸中，華以容常一個人靜靜想著。
那場戀愛談的溫溫文文，但一切似乎發展的太急太快；獨身許久的她過於渴愛，過程中會
將一切小小的疑問合理化，愚蠢地為各種盲點找藉口，自負地以成熟女性為包裝、包容那
些心裡隱隱明白並不單純的商議。
而且不只對那男人，對自己身邊的摯友也是。或許下意識選擇不去看見，某些跟她無關卻
早該看見的東西。
摯友？呵。
愛情？呵。
換來一種神形俱焚般的心理毀滅，如此而已。
處理那些事時她雲淡風輕，離職時多一句話都沒說過，完美的面具下沒人發現她咬牙苦撐
，那種沒有傷口卻存在於心底、撕心裂肺的痛。
不過，過了之後就覺得……
挺好的，也還好從來沒對任何人示弱過。
很該死的倔強，卻讓她有本事站挺一身傲骨。
起碼不會惹來多餘的閒話，畢竟在那個事件裡，閒話於她在與不在的角落，都已經充斥的
夠多了。
輕輕動了動身子往下沉，鼻息吐出的氣泡在眼皮下緩緩上升浮起，浮出水面啵啵輕響。
她將自己埋進安靜的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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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鍾經理的交往維持不過半年。
男人待她非常好，無微不至也不足以形容的那種好。
他做到了一切能為她做到的事：約會，空暇時吃個飯，有展覽時挽著他的手一起去逛逛，
在有陽光的下午漫步在落葉間，在深夜的辦公室隔了張辦公桌一同加班，偶爾一起吃點宵
夜，在輕輕的擁抱後吻別。
不吵架、沒有爭執、永遠理性溝通、在工作與人際中扮演著一個亦師亦友的角色，其餘的
用無邊無際的溫和與愛語填覆。
很符合華以容的需求。
她要的一向簡單，就是一份陪伴、一個必要時收納她孤獨的肩膀、一個迷惘時的導航，除
此之外不多做要求；華以容一向不是會把對方死死綁在身邊的女人。
「妳很懂事，」男人曾在車上輕撫著她的髮，眼神幾乎是愛憐又讚許的：「很多女人都一
心有把男伴掌握在手心操控的念頭，不過妳不一樣。」
當時的她為了能獲得這樣的特別認同自滿許久，事後想想那只不過是他拐個彎誇讚她：讓
他能在這段關係中收放自如的屁話。
她幾乎是溫馴的、善解人意，以他身邊成熟的伴侶自居、並也為此自滿著。
是，自滿。
但也連同所有戀愛女人般盲目，盲目到可以看不清生擺在自己眼前的不合理。
「我不想惹人閒話。」他在交往初期時這麼說：「辦公室人太多太雜了，何況還有更多外
派在賣場的員工……我們的單位不一樣、甚至職等也不一樣，但上司是同一個……為了避
免人多口雜，在一起的事對公司裡的人一概保密，好嗎？」
「也包括蔚君嗎？」她一閃而過的念頭。
「對，也包括她。」很抱歉的笑臉。「她畢竟跟我同部門。」
她理智上同意，但可能是眼神閃過一絲失落，男人補了一句：「但我會帶妳認識我所有的
好朋友…相對的也希望可以打進妳私下的生活圈，好嗎？」
聽起來很值得放心的保證，所以她同意了。
然後就開始了為期半年、曝不得光的戀情。
愛情很美，美得讓她重新架構自己的人生、方向、甚至未來，兩個人常常編織著從一變成
二後可以共同築步而成的規劃、有關於一種叫做天長地久的美夢。
男人知道她的靈能，即使華以容為了免除後續的麻煩(或者該說為了避免重蹈過去的覆轍)
，在超度時從來沒有讓他參與過；他也不多做要求，適時的出現或離開，等華以容把事忙
完了，自然會聯絡他。
再難纏再累，她知道會有一個人等著她的電話，溫聲的安撫、並鼓勵她的辛勞。
情人的讚許甚至比鬼魂的一句感謝還使她驕傲。
她幾乎是感激著他的陪伴，也有一度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就像所有深陷情網
中的女人一樣。
如果不是那個晚上接到電話，這場美夢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其實整通電話的內容她已完全遺忘，只記得那個一開始還算理智優雅的陌生女性聲嗓最後
氣得發抖，透過話筒傳來的「我老公」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後腦上，歇斯底里著、尖叫。
明明是六月，她卻禁不住地脊椎發寒。
隔天上班時她一如既往地早到，但整整有一個小時坐在電腦前，隨著打卡時間逼近、走道
外魚貫來往的同事越來越多，累積的惡意目光就……越壓得她腦袋嗡嗡作響。
一動也無法動，她看著那封主旨與內文都很聳動的信件，還有一張不知何時被拍到的、兩
人夜會時的背影照片。
外頭傳來的細碎耳語成為一種喧嘩。
絕望與心死是個黑洞，能夠把任何腐敗與惡意拖進來。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整層五樓的日光燈都在劈啪閃熾，除了她以外所有人的電腦都開始不
正常的開關機，職員們亂成一團、忙著給資訊室跟維修部門打電話……。
華以容只是坐著，盯著，置若罔聞。
那些平常被她的諭文壓在樓底、不敢冒然靠近的鬼怪妖異趁隙她難得的破綻，以她為中心
點盤旋、爭相尖笑嘲弄著……告訴她流傳在各樓層間的流言蜚語，引導著、誘騙著、勸說
著……試圖著把這個平時壓制祂們、元神又偏偏是個上等食物的女人拖進絕望的深淵中，
看看能不能在她脆弱分神時釀出什麼意外，得到她的靈魂或血肉……。
她睜著空洞的眼、聽著妖鬼們罌粟似的話語，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男人就在兩層樓下，不可能不知道這一切，她的手機與內線卻一直是安靜的，什麼辯駁或
解釋也沒有；她也沒想要再多詢問當事人什麼，昨晚那通電話，那個身為妻子的女人已經
對她證實的太完整並且太多。
第三者……嗎？
聚集在她身邊的妖鬼們盤旋了一陣，終於有個耐不住性子的咧開腥臭的嘴朝她嘶咬而來，
她面無表情地舉起手將諭文拍了過去，在沒人聽見的尖叫與焦味中，開啟文字檔寫辭呈。
得到警示的妖鬼們安份下來，懸在樑角上窺探、伺伺而動。
紛亂一陣後，辦公室的亂象漸漸平息下來，她開始把幾個工作交班給下面的同事，在一天
內盡量把事情都交待好。
她的下屬們很好，甚至遠遠地她都聽到隔著走廊有人為了替她辯解在跟別部門的同事吵架
，然後再氣呼呼卻神色小心地回來；華以容卻只能抱歉地、溫和的笑著，回應他們傲氣卻
困惑的眼神。
公事處理完了，她才開始處理私事流程，那時候她身後已經跟著一大群覬覦著的妖鬼，卻
無心也無力去趕跑。
會好的。她抱著一落一落文件，喃喃低語，總會有個時候，自然會好的。
帶著必要的東西去人事室的路上，遇到一個很熟悉的人影。
那一瞬間她幾乎就要露出脆弱的求救、在整件事中終於抓到一片可以信賴的浮木似的……
鄭蔚君卻只是冷冷瞥她一眼，就走開了。
華以容有些怔，看著她冷冽如同陌生人的背影。突然明白到友誼或許其實相當脆弱，再信
任的關係，原來也抵不過一句流言。
不過想想算了，或許這樣也好。
她只能淡然，想著離開公司之後，就不會再跟任何人有關係了，這樣或許比較好吧。
所有事情辦完，回到宿舍已近深夜，關上門總算是仗著鈺爺的氣、把一路上吸引過來的妖
鬼隔絕在外。
她鬆了口氣，一抬頭，所有鬼孩子們睜著淡綠色的眼睛一同看她，氣氛非常凝重。
她的心情反而非常平靜，回到房間裡問祂們發生了什麼事。
「容妹子…我們本來不想告訴妳。是今天晚上聽妳室友們在聊天…才知道原來事情這麼嚴
重。」一票鬼孩子先彼此又挨又磨，才好不容易有個被推出來開場白。
「這下好，千萬別連祢們都來對我說教。」她打開行李箱子，有些無奈，卻只能苦笑。
「不是這個，妳跟我們在一起這麼久，心事又藏不住，妳是不是故意的我們最清楚，要怪
就怪那個爛男人，詛咒他婚姻不幸又雞雞爛掉……」
她又差點笑出來，雖然一點也不算開心。「當鬼了別亂詛咒人，」想了想，哀傷的淡漠：
「他老婆無辜的。」
「只是…只是……」一幫鬼孩子們義憤填膺又委屈。
「我知道祢們對我好，」她溫和地說，卻沒停下開始收拾東西的動作。「謝謝。」
「不是這個，我們是想告訴妳，那個、那封E-MAIL……」一陣支支唔唔後，一個大叔模樣
的男鬼才領頭鼓起勇氣：「是那個女人發的。」
「嗯？」她停下動作轉身，一時還意會不來。
「二樓那個，妳以為的好朋友，鄭小姐。」生前是個酒小姐，對女人的友情總是非常不以
為然的妖豔女鬼打破僵局。
箱蓋碰地闔上，華以容像是被轟了道落雷。
「別隨便……」
「她肩上那個男鬼不在後我們就也沒避諱的在她房間穿來穿去，是我昨天經過的時候看到
的。」一個青少年模樣的鬼孩子搶著發言。「她寫那封信寫了很久，照片也是…我親眼見
她從手機裡調出來的。」
華以容一下子矇了。
鬼魂不說謊，尤其是鈺爺家的鬼，吃她用她這麼多年，就算每個人多少有一些本性上的尖
酸刻薄或缺陷，哪個不是心性好夠正直才能在這棟屋子留下來的？就因為華以容這麼信任
祂們、這麼當自己的朋友……
卻告訴她，傷害她的是她以為＂真正的朋友＂？
或許是因為最疼痛跟最不堪的已經過去、也或許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比較適當，她矇半
天最後竟然笑了出來，笑得一票鬼孩子們面面相覷。
保持著一種空洞卻冷卻的微笑，鬼魂們擔心地跟著下二樓，看她去敲鄭蔚君的房門。
「為什麼要這麼做？」當鄭蔚君開門時，她明確卻淡然地問。
「妳在說什……」對方先是怔了怔，然後豎起防備性的敵意，直接反應就是否決到底。
她微側頭，露出憂傷卻美麗的微笑。「那些流言、那張照片……妳為什麼要？」
她別開眼神。「我不懂妳在說什麼。」
「那麼那些東西是怎麼回事？」她往鄭背後的電腦一指。
一個靈力比較強的鬼魂正在動鄭蔚君的電腦，若是一般人，看見的畫面會是滑鼠無端而動
、游標很利索的開啟了她的信件系統、調出信箱那封副本是全公司員工信箱的信件……
「住手！！」鄭蔚君瞳孔一收、往電腦撲了過去。
那一瞬間，華以容感覺到絕望，卻也似乎什麼都想通了。
「…妳說住手。」她踏進房間，看著鄭蔚君從鬼室友手邊奪過滑鼠。「妳看得見祂們？就
如同其實妳看得見死後卻被妳的前世綁縛在身上的劉鈗昌一樣？」
握著滑鼠的鄭蔚君慢慢轉過身面對她，臉上的表情從很短暫的驚慌開始凝滯、凝滯……最
後變成一種惡毒的眼神。
「咯咯咯咯咯咯……」持續著用那樣的眼神盯著華以容，半晌後她開始笑。
「為什麼要這麼做？」兩個同樣都在微笑、卻各有心情的女人對視，華以容除了未顯露的
恐懼，還有更多的悲傷。
「什麼好處都是妳的。」等鄭蔚君笑夠了，狠狠的嘖了一聲。「人緣、信望、升遷、甚至
鍾經理……什麼都是妳的；明明就是同期進公司的，明明我就不比妳差，論姿色、條件、
能力，什麼妳有的我沒有？憑什麼妳只不過就是一個奇怪的神媒、甚至做的事一點用都沒
有，卻什麼公的私的好處都讓妳占去？！」
很尖銳的話語，讓華以容短暫地停了呼吸。「妳是這麼想的？」不可置信，即使表面不動
聲色，內心劇烈動盪。「……兩年多來，妳一直都是這麼想我的？」
「那又怎麼樣？」鄭蔚君哼哼笑了兩聲。「人見人愛的以容課長、再變成人見人愛的以容
副理…地位跟人際妳都有了，再驕傲的成為那個男人的情人……。妳好像握著一把很完美
的尺，然後呢？超出那把尺的一點點就想放棄，所以妳退出了放手了就只因為妳心裡的道
德感？而我跟妳不一樣，我就算從見到他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他結婚了我還是欣賞他喜歡
他想跟他在一起，那這樣憑什麼跟他在一起的人最後不是我是妳？」
這些話太重，擊得華以容暈了暈、自己的雙腿似乎撐著超乎自己的重量，張著嘴卻無法言
語及呼吸，看著鄭蔚君直接而灼熱的瞪視，訕訕笑著，不停歇的語言攻擊。
「隱藏嗎？地下戀情嗎？妳以為可以這樣瞞多久？可以瞞過他老婆瞞妳自己還有瞞全公司
被妳當白癡的同事多久？妳殺了我最好的朋友、殺了我最深愛的劉鈗昌，在鍾經理出現後
，又用妳的裝神弄鬼接近他、勾引他……那本來可以是我的，我們同在一個辦公室，他本
來可以看著我的妳知道嗎？」鄭蔚君的身體震了一下，沒有離開過的眼神銳利著，笑著怒
著咧開嘴。「……不弄走妳的話，下一次，妳又想搶走我什麼？」
像是個巨大的鎚子，重重擊上腦門。
呼吸停滯的華以容終於深深吸了口氣，不自覺地閉上眼，聽見外面的聲音，嗚嗚作響，相
當浩大而接踵而至的鬼嚎。
她的心在鄭蔚君的擊損下裂縫太大，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那種大，外面都是等著她崩潰、等
著分食的……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鈺爺的結界有些無法抵擋外界的撞擊，玻璃窗在咯咯作響
…。華以容想抱起頭、蜷曲在地板上，逃避；但從頭到尾靜靜站定的她，最後只是深吸了
口氣睜開眼，什麼也沒做。
「那麼，現在怎麼辦呢？」鄭蔚君冷笑著，眼神陷入一種歇斯底里似的瘋狂：「妳來找我
攤牌，下一步呢？妳打算怎麼做？對呀…我毀了妳的事業、毀了妳的前途、還毀了妳的愛
情，現在妳打算怎麼樣呢？遞辭呈的時候妳在想什麼呢？應該很恨我吧？殺了我嗎？妳做
得到嗎？就像當初殺了鈗昌一樣殺了我嗎？妳來啊！！」
她的聲音在句末越急越快，隨手抄起桌上的東西直往華以容撲來，在原居民們的尖叫聲中
，華以容伸手向前，看著那把剪刀插進自己手臂，但同隻手也不偏不倚將食指定在鄭蔚君
的眉心上。
「我是華以容，」她凝視著鄭蔚君遍佈血絲、幾乎鮮紅、瘋狂而惡毒的眼睛，平靜地低語
：「不管祢是什麼，離開她。」
「我是我、我是她、她就是我。」鄭蔚君磨著牙齒從齒間溢聲，手上的剪刀往華以容的手
臂更深陷了一點。「她恨妳…我恨妳我恨妳我恨妳……」
「…妳的心生病了。」血從刀身泊泊溢出，沿著手臂滑落下，熱濕華以容半身衣裳；她定
著鄭蔚君的眉，悲憐地看著，另一手則指向鄭的心口。「從劉鈗昌被消滅的那天起，他的
鬼氣就不在妳的身上，卻進駐了別的東西。」
這不是心魔…雖然本質上是類似的東西。雖微小卑劣，卻也更容易入侵像鄭蔚君這種徒有
靈感卻沒有靈能的肉身，趁隙抓住他們心頭上的缺陷，用若絲若霧的型態一縷縷入侵神智
的清明、分離這類人的理智還有良善，最終引至毀滅，好歡快地撿食副作用後的怨氣與血
肉。
她不知道鄭去哪裡引來了這種東西，卻也不算意外，畢竟或許對鄭而言，自己帶給她的傷
害夠深夠多了。
只是……這麼長久以來的友情、這麼多次的好姊妹、好朋友、生死摯交的話語……
原來都是為了這麼一天……嗎？
「我會走的，不會讓她有機會再留下怨恨。」華以容引領著鄭蔚君在地板上躺下來，後者
只是睜著血紅的眼睛怒瞪她，卻無法有任何動作；她跪坐在鄭蔚君的後方，將她的頭枕在
自己腿上，從眉心開始，指腹輕輕滑過眉梢、太陽穴、臉側、至下巴，施行著規律而熟悉
的驅逐儀式。「所以，請祢離開她。」
沒有紙、沒有月陰水，而且對象是個活人，她卻固執地持續著。鄭蔚君張著嘴、無聲卻愴
然地嘶喊著，隨著時間黑氣漸漸從她體內導出，化為黑霧從華以容手底下尖叫、翻滾爬出
。
後續的華以容就不插手了，只知道一窩鬼室友們將褪出的黑霧網羅攫住，拖到走廊上暴力
地痛打了一頓。
牆上的鐘指針一點一點移動，鄭蔚君手上緊緊攢著的那把剪刀，血跡在乾涸。
「我討厭妳。」在她施術快結束時，半夢的鄭蔚君突地張開眼睛，已不再帶著殺怒的紅，
而是清澈的、平時那般乾淨…沒有任何感情、空洞地流下淚來。「其實我討厭妳。」
「沒關係，我知道。」華以容溫柔的說，同時用手蓋上她的眼，看著她再度無知覺地沉沉
睡去。「妳說得對，是我害了妳…但，都結束了。」
洗去一身血漬後，胡亂地綑上繃帶，關上房門時，她手上只有一個行李。
生活簡單或許是件好事，幸好東西並不多，夠她灑脫離開。
外頭的鬼鳴沒停止過，窗外的騷動越來越不安了。
「妳不要走啦…容妹子……」一票鬼孩子們圍踞在樓梯口，試圖阻止她下樓。「妳走了，
我們該怎麼辦……」
「我還是會回來給祢們奉供品。」她平靜地笑笑：「只是可能無法用肉身自由出入，所以
能帶來給祢們的應該就是些符紙化的東西……先抱歉了。」
「那不重要啦！！」一票鬼孩子們哭倒在她裙裾邊。「只是妳走了，誰來度我們、重視我
們的需要、打理我們跟人間的細碎事？對我們來說妳就跟娘娘一樣、是重要而不可或缺的
精神指標，拜託妳不要走啦……」
連精神指標都出來了，她險些發笑，卻不自覺地流下淚、愛憐將幾個能靠近她的抱個滿懷
。
臨走前還有這些鬼孩子們逗她開心……還不錯，起碼心情不算太壞。
「實在要走？」下樓時鈺爺站在一樓樓梯口，悲憫地看她。
「抱歉，鈺爺。」她輕輕地擁抱老人。「我會回來看您的，這些鬼孩子就請您勞煩暫看。
」
鈺爺摸摸她的頭，慈愛的眼神中有著篤定與藏不住的擔憂。「這群鬼囝仔就親像我自己的
囝仔，在厝內照顧是應該；咱只是較煩惱妳……妳現在這麼虛又這麼……」擔憂地看了門
外一眼。
她明白鈺爺的意思，窗外妖異的騷動在加大，六月了，敲在窗上像是寒夜無盡的風聲。
她卻執意離開，必須且決然。
已經沒有眷顧，也沒有待下來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
她畢竟是個人類，而這個地方於社會、於人情，都已經不再需要她了。
從本來要從房間走出來、一見她就碰地關上門的其它室友身上，可見一斑。
站在推開的大門前，朝走廊盡頭的鈺爺深深的鞠了躬，就轉身離開這個有著她上臺北後一
切回憶的地方，頭也不回。
風很冷。
她的心很亂。
從白天就開始跟著、已經在門外埋伏許久的妖鬼們一湧而上，渴血的祂們嘶嘶著就要往她
的傷口啃咬，卻被她睨一眼、讓渾身冷咧的氣逼退了去；最後只能跟在她背後，一路上伺
機而動，卻只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她無視身後越聚越龐大的譟動黑影，只是毫無目地似的不斷往前走。
一路上空洞著、身都沒側的撞過幾個路鬼，不倖免烤熟了幾個道行低的，漸漸那些不滿地
圍繞著她的漫罵挑釁越來越高張，華以容卻無動於衷。
冷著臉、舉步向前。
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裡。
最後提著沉甸甸的皮箱走進一家酒吧，選擇的原因是因為那是一路上唯一”乾淨”的地方
，推門進去時一股沉重的草葉味迎面而來…黑色的味道，惡魔似的香蜜……其實不算舒服
，卻將跟了她一路的渾身鬼氣吹得遠遠褪去。
店內只有吧檯裡一位相當年輕的男人，在木質門鈴響起時，目光從手上擦拭的酒杯轉移、
抬起頭看她。
隔著無框眼鏡的鏡片，神情淡然溫和卻非常銳利，凝視了華以容一會，在她坐下後靜靜遞
過MENU。
她盯著單，無意識的從第一行念到最後一行。
她不喝酒的，從來。
此時卻淡漠卻貧乏地渴求著。
那不過大學生年紀的斯文青年瞟她一眼，便動手開始調酒，待她每一次喝空時再適時遞上
，一杯一杯。
不該這樣，其實不應該這樣。
身帶靈能的人不能脆弱，起碼不能在不屬於自己的地方脆弱，那很危險。
但她只是不語地接過每一個杯子，在酒精中一筆一筆淨空手機中的電話簿與訊息，同事的
、朋友的…鍾經理的…鄭蔚君的……直到所有資料匣中都顯示沒有資訊；結束後凝視著酒
杯倒影下自己的眼神，想著這雙眼在男人心裡曾是什麼樣子、在鄭蔚君心裡又是什麼樣子
，一杯一杯。
兩個小時後，淚流滿面的華以容蹲在店門外的水溝邊。
狼狽地嘔吐著悲慟及愧疚、以及這個城市教給她的齷齪與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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